戚悦其实早有心理预期,她偷偷查了很多资料,同她有相似经历的大多数人的确都忘掉了,只是她不死心,还是想问问医生,万一呢,说不定呢,是不是执着一点努力想想还是有用的,她不想留崔景辞一个人记得他们是如何相爱的。
她想知道崔景辞怎样爱上她的,而不是一直都爱她。
被不知名玩意儿照眼睛时戚悦还在想这些,等人说她眼睛没问题时戚悦才后知后觉,很不巧,她猜中了,又是她这个不争气的脑袋在作妖。
躺在脑部核磁台上时戚悦其实好害怕,喊她名字前她已经掏出手机想给崔景辞拨电话的,她怕她上去再下来就再也不敢给对方打过去了。
戚悦在等待结果的两个小时里手一直好冰,她随身带着属于“另一个自己”的手机,便一直在看照片和聊天记录,一直翻到了添加好友的第一天。
「你能不能早点回家呀,好多东西我都不会用,我不想一个人呆着,你回来陪我好不好」
「知道了」
「男朋友万岁!!!」
十分钟后
「你快回来了吗?」
十三分钟后
「你为什么不回复我,你死定了」
十五分钟后
「你没事吧!!!!老公!!!!」
笨蛋啊崔景辞,怎么一开始就不懂拒绝的,不坑你坑谁啊,戚悦弯起眼睛,仿佛看到人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屏幕纠结又无语,但还是默默压下火回复一个“知道了”的样子。
她点开“老公”回复的语音,果不其然,崔景辞咬牙切齿地说,“我在开车,戚悦,你当我是开火箭的吗?”
然后自己真的很乖的一条都没发,估计是想人注意安全,不敢再让对方分心,结果倒是对方又发了条语音,可能是到车库了在走路,戚悦听人语气温和了许多,但还是干巴巴冷冰冰的直男口吻。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不想和凶我的人讲话」
“那你打字吧”
“我不打,凭什么听你的呀,我就要说话!”
“很好,继续讲”
「……」
戚悦看得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忍不住笑,直到检查报告出来,她才收起手机拿去交给医生,对方扫了一眼ct,要她把门关上,戚悦心里一沉,转身带上门再坐回来,惴惴不安地等待审判。
其实没多久,戚悦离开医院时刚过午饭时间,出了医院大门就是马路,戚悦走到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抬头才发现一点太阳都没有,但又不算阴沉,只是雾蒙蒙,大约是首都人民吸霾日常。
信号灯交替过一次,她没动,看红色的灯,绿色的灯,又看灰色的楼,最后掏出手机,戚悦想给崔景辞打电话。
医生讲她有可能要暂时瞎掉,怎么办啊,做手术的话有可能恢复记忆,但也有可能又忘掉点有的没的,为什么记忆会在淤血里藏着啊,为什么又压到她的视神经那里去了,戚悦眼眶发热,站在人群里,却迟迟没有迈步,她冻得发僵,一次又一次目送人潮涌向斑马线。
万一我把万圣节的事忘掉怎么办,万一我又忘记我好喜欢崔景辞,又丢下他一个人,他一定痛死了,不想再追我一次了。
戚悦实在很想此时此刻立马见到崔景辞,不然她会在这里变成第二个信号灯,只是戚悦刚要拨通电话,就看到盛江给她弹消息。
「我去,你知不知道总部要调你家那位回去啊」
「那他走了你怎么办啊,独守空闺?」
「听说是升了啊,牛,年少多金小崔总香不香」
戚悦沉默地看着提示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却发现自己都没什么点开的力气,便站在那里等,有人急匆匆赶着过马路,不小心将她手机撞掉了,戚悦也跟着踉跄一下,慢吞吞捡起手机按亮屏幕,屏基本碎了,摔得花里胡哨,一道裂痕自左向右,颇有艺术感,但还顽强地手机震了下,依旧是盛江。
「Lily刚发消息给我,她老大在和上面谈,听那意思要拒了」
「你俩是真爱吧,我流眼泪了,钱呐,钱要不要,他不要我想要」
戚悦看着简简单单两条,没回,叫了个车,地址填了小崔总那边,二十七分钟就到,戚悦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密码锁,她记忆里是没有来过这里的,只是伸出手,就很自然地按了串数字,她恢复记忆那天早上回自己家输入的那串数字。
咔哒一声,戚悦推门进去,她不陌生,这个家的构造在相册里基本一览无余,她甚至可以说出自己在哪边都做了什么事,但她一点都不熟悉。
即使崔景辞没有做一丝一毫的改动,家里的生活气息却并不浓厚,小崔总自己也不住,偶尔回来取几件衣服,阿姨来打扫过,但被要求打扫完还要将乱放的东西放回原处。
所以戚悦可以完美地与照片对应起来,这里的确是她的家,她犹豫了下,还是换上了拖鞋,就摆在那里的,两双,整整齐齐挨着。
她走了进去,随手搭在沙发靠背的T恤是她的,落地窗前一字排开的快递盒是她的,沙发上排排坐的玩偶,冰箱上的便利贴,是她喜欢的海绵宝宝,也是她的字迹。
芋儿鸡,怪不得对方要讲芋儿鸡,戚悦露出个很浅的笑,都没有去碰,只是默默地看一遍,最后走去卧室。
大约崔景辞昨天回来睡的,被子都没叠就走了,戚悦推开衣柜看了眼,小崔总昂贵的西装可怜巴巴地被排挤到了角落,小皇后不敢苟同二十岁的自己的穿衣风格,但还是被另一边橱柜里的包吸引了视线,都很符合她审美。
两套睡衣单独在一格,挂在一起的,戚悦认得的,毕竟她有记录是自己买的,她和崔景辞一人一件。天依旧是大雾氤氲,遮光帘没拉,隔着层纱帘,卧室不够亮也不够暗,蛮压抑的沉郁感,戚悦脱掉外套,很安静地躺到空着的那边。
我以前在这里睡觉的,和崔景辞一起睡觉的,戚悦一边想一边转过身侧卧着,沉默几秒蛄蛹着钻进被子,又滚到属于小崔总的那一半去,枕着对方的枕头,觉得自己很像变态。
“我永远忠于你,my Lord”
前一天晚上崔景辞压着她讲的话,当时要戚悦听得陪对方一同到了顶峰,此刻再回想依旧让她脸烧起来,这张床上都是崔景辞的味道,戚悦把脸埋进被子里,蜷起身子缩成一团,让被子完全裹住她。
眼泪会顺着山根滑到另一边,再从眼尾流到枕头上,洇开一点一点的深色圈圈,戚悦懒得擦,就耷拉着脑袋掉眼泪,从默默流泪到抽泣,肩膀开始一耸一耸,再后来开始发出一些压抑又痛苦的哭声。
仍然是闷着的,似乎咬住了被子一角,断断续续,越哭越响,最后变成不住地倒吸气,她哭到咳嗽,缺氧,颈侧的青筋都变得好明显,整个人也跟着抖得厉害。
“崔景辞,我不能,嗯…不能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