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很少看到有这么大规模的粮车出动,很多人都在相互打听,丁平顺和丁有旺也上前听了一耳朵,原来是白牙郡内的竹岭县一带爆发洪灾闹饥荒了,当地的县太爷正高价收购粮食,原价三十六文钱一斗(12斤)的棒豆以一百零八文钱收购,整整翻了三倍。
丁平顺一盘算,这要是去附近村子里从村民手上直接收购,一斗还用不了三十六文钱,转手就能卖到一百零八文,这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他不觉有些心动,这种机会可不是年年有,他家如今好歹有点薄底儿,便想着晚上回去跟常氏合计合计,待掏钱给丁有旺买饼子时他老后悔了。
三文钱都能收购两斤棒豆了,悔不该为点虚面子伤了自个的钱袋子。
“他们买的屋远不,口老干了,我跟去喝口水成不?”丁有旺咽着饼子感觉口更干了,只想有口水喝便好。
丁平顺想着送佛送到西,大宝他们回来且还要得一会,也就点头道:“不远,前面便是,走吧。”
到了裁缝铺,丁平顺给他倒了水喝,又领他楼上楼下看了一圈,不想一圈看下来丁有旺竟蹲地上抱头嚎上了。
过去在丁有旺眼里,样样农活拿不起,只会偷奸耍嘴皮子的丁有田,就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二混子。
可就这么个不会干活的二混子,竟在镇上买了两层楼的屋子,他丁有旺起早贪黑勤勤恳恳累死在地里,只怕也置不起镇上的半间屋。
老天爷啊!你是咋个了嘛!
他在心里哀嚎着,抱怨着,要是他能在镇上买套这样的房子,把爹跟娘还有崽女接到镇上风光风光,这辈子他也算没白活。
想到自个没这本事,他心里更难受了,嚎得更大声了,把丁平顺唬一跳,哪里想到他会突然情绪失控,忙扯起他往外撵,生怕惊动隔壁的三娘。
越怕啥越来啥,三娘听到动静过来了。
“你这人打哪冒出来的,平白闯到别人家里嚎啥?这咋回事啊?”
三娘眼睛看向丁平顺。
“不认识,进来讨口水喝的。”丁平顺说着话手下动作一点没停,一个劲扯着丁有旺往外推,“快些走吧,咋好心没好报呢,给你喝了水还赖上不走了是不!”
他把丁有旺推到了外面,丁有旺抹把泪,看眼简宁和老四买的屋子,脚一跺,转身走了。
丁平顺暗松口气,又指着他后背骂了两句,才冲三娘点下头,自去后院忙活着做午饭去了。
三娘对丁平顺印象不是很好,她看眼佝偻腰远去的丁有旺,想着改天得跟简宁提个醒,她可是撞见了,丁平顺悄悄往自个儿子书包里塞好吃的,却没大宝和另三个孩子的份。
看着老实巴交,实则尽是些小算计小心眼,三娘顶瞧不上丁平顺的。丁平顺心里也膈应三娘,感觉隔壁的大肚婆跟防贼一样总盯着他,这令他很不舒服。
他在后院井旁洗着菜,想着三娘看他的眼神,心里忽一动,莫不是老四家的叮嘱过三娘盯着自个?坏了!今儿不该把丁有旺引来的,害他贴了三文钱不说还惹来一身臊。
他在心里大骂起丁有旺,殊不知丁有旺这会也在心里骂他,一个破饼子吃得他扎心不已,想到那样好的房子自个爹娘享用不到,却让丁平顺捡了大便宜,他是越想越扎心,而老五这会看着面前堆成山的铜板却心花怒放。
老五那晚被抓来镇衙,一路上怕得要命,结果根本没有什么杀威棒,他被何捕头他们扔大牢里,头一晚吓得不敢合眼,直到天明才有书吏来问了几句话,让他摁了手印,之后便没人再管他,到饭点还有人送饭,每天下午还能望风半个时辰。
虽然牢饭不好吃,可不用干活吃现成的老五还是挺满足,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谁不喜欢啊?早知道坐牢这么轻松,他都后悔没多给马福全两下。
到了第四天,老五就尝到失去自由的日子有多难熬了,但这时他迎来了他的狱友,赌场看场子的屠一刀。
坐牢对屠一刀而言就是来休闲度假的,他跟牢头都熟得很,顿顿还有人往牢里送好吃好喝的。屠一刀对老五很是大方,凡有啥好吃的都没落下他,短短几天下来老五对他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屠一刀给老五推开了另一扇门,他描述的生活听在老五耳里那都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他感觉这么多年都白活了。
今天一早,老五跟屠一刀一块被放了出来,屠一刀说领他去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好日子。他把老五领去赌坊,又借给老五一吊钱让他去玩两把。
开始老五压根没打算玩,只是面上抹不开,打定主意随便看下把钱退了就走的。结果,当看到别人轻松赚了大把银子不觉心痒难耐,忍不住小小试了下水。
这一试不得了,他押大出大,押小出小,短短一会功夫他面前的铜板和碎银子堆成了小山,乐得他都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他还想继续赌时,屠小刀过来了,悄声告诉他见好就收,场上输家也不想玩了,他只得罢手。临走前,犹豫会,终还是捡了一点碎银子递给屠小刀,算是给他吃的利钱。
老五从赌场出来,兴冲冲跑去给儿子买了糕点,给孟氏和老丁头也买了,又给陆氏和两个女儿扯了花布做衣裳,他还不知道陆氏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钱来得容易,花起来也就大方,老五提着一包东西走在街上,感觉好极了,俨然是天赋异禀的赌神,觉得自个已掌握了生财之道的秘决,他牛气冲天地信步走进了饭馆。
老五要了一大盘酱牛肉,又让店小二烫了一壶酒,还指名要云山翠,他有钱了,足足赢了四两多银子呢,还怕喝不上云山翠啊!
这人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老五还没吃上几口牛肉就听店内食客都在议论高价粮的事,说是又有几船粮食运去了竹岭县,他听了一会,主动端上自己点的牛肉和酒坐去邻桌,和人攀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