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眉眼像极了霍则琛。
他身形瘦削，皮肤白得有些病态，一看就是那种常年被关在屋内的样子。
此时，少年的身上，有种超出常人的执拗，从站在宋巧雯跟前的那一刻，他就跟座挪不开的雕像似的。
少年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盯着霍老太太。
见状，秦嫣心里有了猜测，这少年应该是脑子有问题，才会一直被霍家人藏着。
这么一想，当初他们搬出老宅时，见到的那辆耀影里面，那个宋巧雯极力藏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
“帆儿，你先回去，大人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霍卫诚好声好气地劝着，少年却跟没听见似的，依旧保持着双手张开的姿势。
宋巧雯泪如雨下，“你们不要为难帆儿，所有罪都让我一人承担……”
“你知道错就好。”
霍老爷子看向霍卫诚，厉声道：“霍家留不下这女人，该怎么做，用不着我来教你吧！”
很长一段时间，霍卫诚看着宋巧雯母子没有出声，像是在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整个霍家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秦嫣偷偷看了霍则琛一眼，这才发现他一直注视着霍卫诚。
虽面无表情，但还是能从那双深邃的眉眼中读到几分期待。
下一秒，霍卫诚的回应，让那点光熄灭，只剩荒凉一片。
“我不能跟巧雯离婚，帆儿离不开她。”
霍卫诚捏了捏拳头，缓缓道，“你们要罚的话，连我也一起罚吧，我知道巧雯下药的事。”
闻言，众人大惊。
霍老太太当场没站稳，夏妙慌忙扶住她，冲着霍卫诚喊道：“大哥，你要护着大嫂，也不是这么个护法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霍老爷子怒极反笑，“好啊！你们夫妻情深！真是好样的！”
而宋巧雯则是一脸错愕地看着霍卫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卫诚表明态度，霍老爷子没办法逼他离婚，只能一声令下。
“把宋巧雯关到阁楼，不给吃的，只给一口水，关到她真心悔改为止！”
霍老爷子看向少年，深知少年才是宋巧雯的软肋。
“还有，这段时间送霍则帆去学校，不用接回来了！”
这安排就是要他们母子断绝联系！
宋巧雯当即慌了神，跪下来磕头认错，“爸，帆儿他不能一个人待在学校很久的……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放过我们吧……”
霍老爷子视若无睹，冷声呵斥几名保镖，“耳朵都聋了吗！”
保镖们才回过神，分别去拉霍则帆和宋巧雯。
霍则帆失声尖叫，跟失控的怪物一般，喊得脖子又红又粗，青筋暴起。
宋巧雯被带走，还一直哭着哄霍则帆，“妈妈很快就会去找你的，帆儿别害怕……”
这画面……差点让人忘了宋巧雯是个罪人。
收拾完宋巧雯，霍老爷子这口气还没顺下去。
他用拐杖砸了霍卫诚好几下，“包庇自己的女人，你真是越来越有能耐了！你知不知道她在外面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
霍卫诚由着霍老爷子撒气，梗着脖子，一个字也不说。
显然，他是要护着宋巧雯护到底了。
霍则琛忽然觉得眼前一切可笑至极。
“呵。”
一声冷笑，轻得只有秦嫣听见。
她看向霍则琛，微微一怔，那双丹凤眼里缀着冷意，荒凉得像一片沙漠。
是失望透顶，也是幡然醒悟。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全被打碎，又消失不见。
……
投毒一事算是有了交代，虽不尽如人意，但也只能就此作罢。
比起宋巧雯，陈老三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霍老爷子让人将他绑了，今晚就送到边境去，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经此一闹，霍家人都没有吃饭的胃口，只是坐在餐桌边，没人动筷子。
霍老爷子坐在主位上，收拾好情绪后，清了清嗓子，“对了，还有一件事。”
“老天保佑，则琛没事，眼睛还恢复了。”
话落，众人又是一脸震惊，齐刷刷地看向霍则琛！
霍老太太难以置信地问霍则琛，“你爷爷说的是真的吗？”
一天之内，大怒大喜。
见霍则琛点头，霍老太太险些扛不住，双手捂在胸口，激动得热泪盈眶，嘴里念念有词，把满天神佛感谢个遍。
相比之下，霍卫和一家人的情绪就没那么高了。
他们都知道霍则琛眼睛恢复，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在霍则琛失明后，霍则言暂代霍氏总裁一职，他们一家没少从中捞好处。
而今，吃在嘴里的肥肉要掏出来，让他们怎么高兴得起来？
“则琛眼睛恢复，是件大喜事！”
霍则言让佣人倒了酒，端起酒杯敬霍则琛，“恭喜你，霍氏集团一直在等你。”
灯光底下，男人眉眼如画，笑意深深。
霍则琛略一迟疑，也端起酒杯回敬，“谢谢大哥这段时间为霍氏劳心劳力。”
“都是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说完，霍则言仰头喝下半杯红酒，多少带有些许发泄的滋味。
见亲哥哥这般委曲求全，霍则阳看不下去，只说了句“恭喜二哥”，然后起身离席。
霍则阳不懂事，霍卫和难免脸上挂不住，尴尬地笑了笑，“则阳今天就一直说身体不是很舒服。”
霍老爷子一颗心跟明镜似的，面上依旧无波无澜。
“则言，你们都是兄弟，互帮互助是应该的。现如今则琛眼睛恢复，霍氏的事务也该交给他来处理了。”
纵有再多不甘心，霍则言只能颔首，“一切都听爷爷的安排。”
这顿晚饭，到底是没吃几口就不欢而散了。
霍老爷子常年在郊外庄园居住，早就不习惯老宅的生活，处理完宋巧雯的事情，老爷子就招呼霍则琛送他回去。
霍卫和送霍老爷子他们一行人上车后，回到霍则言跟前，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夏妙一肚子气，“老爷子什么意思？霍则琛就是亲孙子，我们则言就不是了？这几年，则言为霍氏付出多少？说还给霍则琛就还了？”
“我们二房就活该给他们大房当垫脚石吗？”
夏妙实在气不过，抬手打了下霍卫和，“你也是个怂货，都不知道给自己儿子争取争取！”
“爷爷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霍则言噙着若无其事的笑意，“再说了，我也觉得则琛能力比我好。”
“你……”夏妙一口气没上来，“真的是！父子俩一个德行！没出息！”
骂完，夏妙转身就走，霍卫和跟上去哄她。
霍则言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望着静谧的夜色，笑意凝结成深不见底的寒冰。
霍氏集团，也不是霍则琛想拿就能拿走的。
……
此时，霍则琛正在闭目养神，听着呼吸轻浅，像是睡着了一般。
秦嫣坐在他身边，回想今天一整天的经历……直觉得信息量太大，还有些难以消化。
霍老爷子就是霍则琛之前口中的“观众”，而，霍老爷子也确实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果今天不是老爷子坐镇，估计老太太早就扛不住刺激倒下了。
而且晚饭时看其他人的表现，老爷子的话分量很重，霍则琛得以顺理成章地返回霍氏集团。
一切似乎都在霍则琛的掌控之内，但……他好像并没有多高兴，甚至情绪很低，连带着周身空气都凝滞了。
正当秦嫣偷偷打量霍则琛，霍老爷子忽然开口。
“小嫣，今天太乱了，我都忘了好好跟你说声谢谢了。”
秦嫣一愣，疑惑地看向霍老爷子，“您谢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