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夫和韩十二在夜市里晃了两个多小时，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杀了两圈。
二姐夫被细胳膊、长腿、小蛮腰晃得两眼发花、嘴巴发干，吃了两串大腰子才稳定了心神。
韩十二遛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搞了三个炭烤生蚝才补回来。
二姐夫拎着冰红茶，韩十二揣着冰可乐，重新瘫坐到了老菜馆门口的板凳上。
“老白，转两个多点了，你看到啥没？”韩十二问。
“一堆蛋白质、脂肪和胆固醇，还有一群怕热的小姑娘！”二姐夫回答。
韩十二压低声音“我说的不是这些。我是说，你有没有看到那些东西？”
“这么大一个夜市，几千上万人的流量。啥东西能在这地方待呀？就算以前有，都得搬家！”二姐夫说。
“那就是风水问题了。这个你擅长吗？”韩十二问。
二姐夫回答：“到底啥问题，还得再看看！最好我能亲眼看看钱箱子里出的冥币。”
“没问题！我让吉利把之前收的冥币给你拿出来，你先看看。没准儿能有啥发现。”韩十二说完，就进屋找他弟弟去了。
没一会儿，韩家哥俩儿一起出来了。
“老白，进屋坐吧！”韩十二说。
“这会儿都过十一点了，人不多，有的是地方。”韩吉利说。
“那就进屋！”二姐夫不客气，起身进屋。
路过门口收银台的时候，韩吉利对收银台里面的女孩说：“佳慧，把之前收的冥币拿出来让白哥看看！”
佳慧是韩吉利的小姨子，二十三岁，身材苗条、面容姣好，手里玩着最新款苹果手机，身边放着驴牌包，衣裙性感看着得值不少钱。要不是她坐在收银台里，换个酒店背景就是妥妥的名媛。
听到韩吉利招呼，佳慧放下手机，回答说：“那玩意多晦气，早就扔了！”
韩吉利有些生气，语气生硬地问：“我不是让你留几张吗？你怎么扔了？”
佳慧脖子一梗，胸脯一挺回怼道：“敢情不是你天天收冥币，不知道多膈应！你问问，这事要传出去，谁能干这个活儿？也就是我！我嫌膈应，就扔了，能怎么地？”
被小姨子怼，韩吉利脸上挂不住，当场就发作了。“跟谁俩呢？你一天天地像个活祖宗似的，也就是我，要不然谁用你！”
眼看姐夫和小姨子就要开掐，韩十二赶紧解围。“别吵了！让别人听了，以后没人来了！大家都没钱赚！”
韩吉利气呼呼地转头走了，佳慧也小脸一绷不说话了。
“进去吧！坐下慢慢唠。”二姐夫拍了韩十二一下，进了饭店，挑了一个靠里面能纵观全局的位置坐下。
韩吉利给二姐夫和韩十二拿过茶壶，倒上茶水，在一旁坐下后，说：“今天客流挺好！来了三桌搞同学聚会的，都是六零后，结账用的是现金。我品了，只要收现金多的日子，准保要出岔子！今晚结束营业后，八成又得有冥币！”
“有了更好！我倒要见识见识，什么鬼能把烧成灰的冥币当成人民币花在饭店里！”二姐夫说完，径自靠着椅子玩起了手机。
韩吉利见二姐夫没啥特殊要求，转头去招呼客人。
韩十二累得够呛，干脆靠椅子、吹着冷气睡着了。
十一点半过后，逛夜市的人逐渐减少，小摊贩也陆续收摊儿。夜市周边的餐馆也停止上客，每家都是往出走的人多，往里进的没有。东北人民就这样，光膀子喝到后半夜的有，但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都会在十二点前结束夜生活回家睡觉。
十二点的时候，油水足老菜馆里只剩下了两桌客人。韩吉利两口子带着服务员已经开始打扫卫生，后厨的水案跑到门口抽烟。厨师老韩两口子从后厨出来，坐在离厨房最近的餐桌边上喝水歇气儿。
就在人困马乏、锅冷灶灭、昏昏欲睡之际，门外来了两个人，两个男的。
一个面黄肌瘦，一米八的身高，一尺八的腰，皮包骨套件衣服，就像衣服架子成精了一样。
一个浑身脂肪，一米六的身高，三尺六的腰，胖的没有脖子，找不到腰。
瘦的走路好像飘，胖的浑身乱颤宛如行走的豆腐脑。
这两位推门进店，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瘦子抬手招呼韩吉利：“老板，点菜！”
这时候，大家都打算收工打烊，后厨也不剩什么东西了，店还开着纯粹是因为有两桌客人还没吃完。眼看打样还来人，就很尴尬了。
韩吉利陪着笑说：“两位，我这里马上就打烊了，后厨也没什么菜了。要不，您两位到旁边吃点儿别的？”
“我可是他请来专门到你家吃饭的！这才半夜，怎么就打烊呢？”胖子一脸不高兴。
瘦子也冷着脸说：“门上写着营业到凌晨两点。这才几点？我们就想在你家吃饭，诚心诚意，你们有钱不赚往外撵人，太不讲究了！”
“这……”韩吉利看不出这两人是诚心吃饭，还是故意找茬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吉利，人家说得对。”韩老爹走过来，让韩吉利靠边站，然后对胖瘦二人组说：“两位，今天店里来的人多，后厨没备那么多菜，大部分都卖完了。你们实在想吃，我只能做两碗大果子汤，弄两盘丸子、假蛤蟆，再炒个焖子。其他的菜，就是点了，我也做不出来。”
“我就是冲这几样来的，别的我还不吃呢。”瘦子说。
“那两位等着，很快就好！”韩老爹转身去了后厨。
韩吉利一看问题解决了，拿了餐具和茶水给胖子和瘦子，然后就退到一边去了。
胖瘦二人组坐的位置与二姐夫坐的位置隔了两张桌。他俩和韩氏父子的对话，二姐夫听在耳里，看在眼中。等韩氏父子离开后，二姐夫起身走了过去。
胖瘦二人组等菜没等来，等来了一个男人，还是油腻中年男人。他俩对二姐夫瞪了瞪眼，想用眼神儿让这个男人滚一边去别在他们眼前晃悠。谁知，这个男人不但没滚一边去，还一屁股坐下了。
瘦子刚想开口，坐过来的男人先说话了。
坐到胖瘦二人组桌边的不是别人，当然必须是二姐夫。他压低声音对胖子和瘦子说：“出来吃饭得注意点儿！穿帮了！不知道吗？” 说完，二姐夫双手齐齐向地面。
这张桌子靠窗的那边紧贴着墙，胖子和瘦子一边一个靠窗对坐，二姐夫居中坐在靠室内的一侧。他左边是瘦子，右边是胖子。
胖子和瘦子一起看向地面，发现地面上只有一个影子。这个影子不是他俩任何一个的，是这个突然坐过来的男人的。
“影子都忘了弄就出来了。你们是想让懂行的抓去换人民币吗？”二姐夫一本正经地教训道。
“着急过来吃，忽略了！多谢前辈指点！”瘦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边感谢着二姐夫，一边在地面投射出了自己的影子。边上的胖子也陪着笑，补全了穿帮镜头。
“这就完美了！”二姐夫点头夸奖，一派高人风范。
“照前辈比，我们差远了！前辈神情外貌、服装、饰品、气味、呼吸无可挑剔，连心跳脉搏这些细节都考虑到了，简直是天衣无缝！”胖子一连串地马屁拍了过去。
“一般一般，全国第三！你俩儿吃吧！我走了。”二姐夫说完，起身欲走。
瘦子也说：“前辈，相见就是缘份。一起吃点儿，顺便指点指点咱俩儿呗？”
“我在外边吃过了，就是在这歇歇脚。看到你们暴露身份，没忍住提醒一下。再见！”
二姐夫抬腿想走，瘦子赶紧站起来，把他拦住。“前辈！前辈！这地方到处都是人，我俩儿有点儿虚！你就坐会儿，给咱俩儿壮壮胆儿吧！”
看气氛到位了，二姐夫顺水推舟重新坐下，说道：“看你俩儿也不容易，我就坐会儿，跟你们唠会儿嗑！”
说完，二姐夫转头喊道：“老板，来三瓶老汽水，八王寺。”
韩吉利拎着三瓶“八王寺”汽水过来，用瓶起子挨个起开瓶盖，放到了桌上。然后，他看着二姐夫说：“你们认识？”
二姐夫回头对韩吉利挤了挤眼，说：“偶遇！告诉后厨，菜快点儿！”
韩吉利没看明白二姐夫的眼神儿，但也没再多嘴，直接答道：“马上就好了！我这就给你们端过来。”说完，转身去了后厨取菜。
韩吉利走了，二姐夫对胖子和瘦子说：“看到了吗？出来混，胆子必须得壮！不然，别说吃饭，吃屎都抢不到热乎的！”
“对！对！对！学习了！”胖子拼命点着他头，可惜他脖子都陷在肉里了，看不出脑袋动，只看到浑身的波涛汹涌。
说话间，韩吉利把两碗汤、两盘炸货、一盘炒焖子一起端上了桌。
胖子夹了一块假蛤蟆，送到嘴里嚼了嚼，又喝了一口汤，砸了咂嘴，然后说：“别说，这个味道我还真是第一次尝。算不上好吃，但很有特点！韵味十足！”
“我都想吃的东西，能错得了吗？”瘦子一边说一边把一块焖子放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二姐夫喝了口汽水，问道：“小胖，看你这造型，就知道是个贪吃的。看瘦子，应该是饿没的。这我就不懂了。现在这年代，怎么可能有饿死的呢？”
胖子一边吃一边说：“前辈，看得没错。我生前是个吃播，为了带货，使劲吃，啥都吃！钱没挣多少，直接吃出病，噶了！他嘛，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二姐夫看向瘦子，瘦子尴尬一笑，自我介绍道：“我呀，不算是富二代，但家庭条件也不错。不缺吃，不缺喝，就是得了厌食症。啥都不想吃，最后营养不良，各种衰竭，自己把自己饿死了！”
“你俩儿一个没少吃，一个没多吃，路子完全相反，怎么组队的呢？”二姐夫继续提问。
瘦子回答道：“我生前看过他直播，当过榜一大哥！本想看他能提高自己的食欲，治疗一下。谁知道，我这看直播的没啥疗效，他这个主播就先噶了！然后，没多久我也完了。咱俩儿在这边胜利会师后，就一起活动了。”
胖子咧着大嘴傻笑道：“都是缘份呐！”
“你俩儿年龄都不大，怎么对这种中老年怀旧食品感兴趣呢？”二姐夫开启了谈心采访模式。
瘦子举手抢答：“我总听我奶奶提起，从来没吃过，偶然看见这里有卖的，就隔着窗户看。看着看着，我突然就体会到了食物带给人的满足感。然后，我就想吃东西了！说实话，这东西味道并不怎么样。但，我吃着就是有食欲！”
“我呀！生前就吃出了毛病，基本上吃啥都一个味了！啥都不想吃了。他就跟我说这里有不一样的味道。我跟着他过来，尝了一下果然不同。纯纯手作加年代特色。比我带货的那些工厂产品好太多了！可惜不能开直播，否则立刻就能让这个店爆单！”胖子略带惋惜地说。
二姐夫笑了，压低声音问出了主题：“你俩儿吃得挺嗨，一会儿拿什么结账？”
“拿这个呗！”瘦子手里多了一摞天地银行发行的阴阳通大票子，最小面值都是一个亿的。
二姐夫喝了口汽水镇定了一下，皱着眉说：“你这个到了人手里立马就变成纸灰了，能行吗？”
“应该行。”瘦子说。
“啥叫应该行？”二姐夫问。
瘦子回答：“我观察好长时间了，他家收银的假币都收，我这给的是真币，她还能不收？”
“怎么说？”二姐夫再问。
“他家收银的总拿没烧过的冥币报账，也没见怎么样？没烧过的冥币是假币，假币她都能报账。我给她正经八百烧过的真冥币，她还不乐死了？！不是这样，我也不敢来吃饭呐！”瘦子解释得很详细。
“我们怀疑那个收银的，甚至这一家人都跟我们一样。他们就跟前辈你一样，伪装得太好了，我们看不出来。不然，他们怎么能收冥币呢？”胖子一副“我早知道”的样子。
二姐夫问瘦子：“你是怎么知道他家收冥币的？”
瘦子十分肯定地说：“我天天扒窗户瞅着，当然知道了！那个收银的更狠，包里和身上经常放着假冥币，正常人能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