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夫带着问题,睡不好觉。连续三天晚上,他都失眠。每天晚上十点多上床,一躺下心里的问题就冒出来。问题一冒出来,就睡不着。翻来覆去,一直熬到后半夜三四点钟才会沉沉睡去。然后,早上不到七点就被乐乐舔醒——该遛狗了。
第三天白天,上午处理事情,下午没有什么事。
两三点钟的时候,二姐夫顺路到张晓东的办公室闲聊。
张晓东也没啥事,这哥俩儿就喝着茶,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
聊了几句,二姐夫就打起了哈欠。
张晓东看着二姐夫的样子,笑问:“困成这样,晚上干啥了?”
“啥也没干!失眠好几天了。晚上睡不着,白天犯困。”二姐夫回答。
“失眠?不是你性格呀?”张晓东很奇怪。
二姐夫苦笑一下,回答:“头两天遇到个事,挺奇怪的,有心理阴影了。”
“快说说,我给你分析分析。” 张晓东听二姐夫一说,立时来了兴致。
“屁的分析!你就是想听八卦!”二姐夫笑骂一句,勉强打起精神,把“美梦成真”里面发生“噩梦成真”的事说了。
“这么神奇?”张晓东听完赞叹了一句,接着分析道:“我认为,肯定不是巧合,也不是预兆梦。巧合在概率上说不通。预兆梦都是似是而非的情节和画面,没有这么具体、细致的。你这个事,给我的感觉就是,梦相当于一个预设剧本,一旦现实情况与之发生重合,你们就不自觉把梦境重现了。”
“你也这么想?”二姐夫问。
张晓东补充说:“科幻点讲,我觉得有人预先设了局对你们进行了高级催眠。灵异一点儿说,我认为有人给你下了咒、施了法,让你的梦境化为现实。”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都没有逻辑立足点。”二姐夫喝了一口茶说,“某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法解释。单纯从发生的梦境看,无论我美梦成真,还是我老婆噩梦成真,都对第三方没有任何好处。对我而言,老婆死了,会伤心痛苦。但是,我做过的事不会改变,我该做的事也不会停下。”
“会不会是为了对付你老婆呢?”张晓东问。
二姐夫说:“我老婆一个全职太太,不可能得罪谁。再说了,对付她,单元门口,直接打闷棍就行。有必要这么科幻,这么灵异吗?”
张晓东点头说:“对呀!如果这个梦境连环套真的是被设计出来的,那必须有目的。可是,现在看不出来什么目的,也没有直接受益者。确实够迷糊,值得失眠!”
二姐夫揉了揉太阳穴说:“还有一点,梦境和现实并不完全一致。比如说,我在现实里待的那间包房,大屏幕不是雪花点,而是具体画面。小柔不是想跟我搞一夜,而是想搞一次。我老婆不是一个人出门,带了乐乐。正是这些不同,导致了现实和梦境的不同结局。”
“你在梦里随便发挥,现实中你悬崖勒马。这是最大的不同。如果你真跟小柔在包房里搞上了,乐乐再牛逼也是条小狗,保不准你老婆就真遇害了!”张晓东说。
“我想了三四天了。很混乱,找不出问题所在,但这事明摆着就是有问题!”二姐夫皱着眉头说。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你们两口子啥事没有就得了呗!这几天,不也平安无事吗?”张晓东拍了二姐夫一把,以示安慰。
“事倒是没有!就是困。”二姐夫打着哈气说。
“得了!不说了。你在那边沙发上睡一会儿。我给你护法!”张晓东说道。
“你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虚的跟气球似的,有个屁法力。”二姐夫笑道。
“我是没啥法力。我给你念地藏菩萨本愿经,用菩萨法力加持你!放心吧!”张晓东一本正经地说。
“滚!你那不是加持,是超度!”二姐夫骂了一句,躺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
张晓东没念经,也没护法。他斜躺在圈椅里看,看着看着也睡着了。
一黑一白方格填满了视野。随后,方格逐渐缩小,数量逐渐增多。那是一个塑料编织袋。长半米,宽二十多公分,高三四十公分,拎手和袋身是用宽五毫米左右的黑色和白色塑料条交替编织而成。
小公园中间有一个稍微高点儿的土坡,土坡顶上长着一棵粗壮的糖李子树,树下有一块供人休息的大石头。编织袋躺在糖李子树下,被大石头挡住,从公园甬道的方向看不到,只有走到树下才能发现。
二姐夫遛狗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编织袋。他拎起编织袋,很沉。打开一看,嗯呵!三摞人民币,百元大钞,十万一摞。仔细看看,都是旧钞。看看周围,没有监控,没有旁人。
三十万不算多,也不算少,能干不少事,正经能买几件好东西。挣三十万不容易,捡三十万的机会更难得。更为难得的是,捡钱的时候没人看见,没监控拍到;钱是不连号的旧钞,不可能被特意记录和追查。
天降宏财,不劳而获,这是芸芸众生的梦想。如今,二姐夫的梦想实现了。虽然不是一个小目标,但已经很实惠和实际了。
毕竟,真的把一个小目标折现之后摆在路边,那是好大好大的一堆。不用你去捡,早就被哄抢了!
二姐夫拎着三十万现金,给老爸老妈、丈母娘、老婆、儿子、乐乐都买了喜欢的东西。给自己买了眼馋了很久的一块古玉。剩下的,藏进了自己的小金库。路边捡的钱,花起来就是舒服,浓浓的便宜味让人无比陶醉。
“起来了!过站了!”张晓东的声音把二姐夫从梦境里拉了出来。
看大二姐夫睁眼睛,张晓东说:“四点半了。该回家了!”
“我这一闭眼睛就一个多小时?”二姐夫问。
张晓东说:“你睡得呼噜山响!”
二姐夫说:“这一觉睡得挺好,精神好多了。”
“让你给我带的,我都睡着了。”张晓东说。
二姐夫站起身,说:“回家了!回家了!明天没事到我家坐会儿。”
“到时候,再联系吧!我明天不一定。”张晓东说。
一直以来,二姐夫都困惑于自己和老婆的梦境为何关联而且成为现实这一问题。在张晓东的办公室里做的白日梦,里面没有自己的老婆。二姐夫跟张晓东也没有基情。所以,二姐夫对之并不在意。更不会想到,自己的梦境会和张晓东搭上边。
张晓东从来不和男人睡一张床,就算那个男人是二姐夫也不行。这么一个人,绝不会想到自己的梦境会和二姐夫的梦境有什么联系。
事实上,张晓东睡着之后也作了一个梦,一个噩梦。他正是因为梦中惊醒,才比二姐夫醒得早,才能叫醒二姐夫的美梦的。张晓东的梦里没有二姐夫,二姐夫的梦里也没有张晓东。但是,两者却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联系。这个联系不在梦里,而在现实之中。
从张晓东那边回来的第二天,二姐夫在家里蹲。
二姐看二姐夫在家,乐乐肯定有人管,她就约了姐妹儿逛街。
别人家的狗,早晚各遛一次。二姐夫家的乐乐,早中晚各遛一次。没办法,谁让人家的铲屎官时间自由呢!律师家的狗,别的没有,这个待遇必须有。
中午对付一口饭后,二姐夫拉着乐乐在小区里晃悠。
平常乐乐都是在小区里面逛,这里尿一下,那里闻一下,半个小时他自己就回家。这次,乐乐离开了家门就不走寻常路了。他埋着头,扯着绳子,带着二姐夫直奔小区西门。
小区西门是电动的,不按钮打不开。乐乐停在门口,回头对二姐夫使出眼神杀。“快点儿!铲屎的,快点儿!我闻到小母狗的味道了!”
二姐夫看了乐乐眼神,没看出来“小母狗”的意思,但看出了乐乐想出门的意思。反正也没什么事,在哪遛不是遛。二姐夫按开人行门,跟着乐乐沿着墙根儿一顿追。
沿着墙根儿一路向北,过了小区范围,向右一转就进了小公园。乐乐在小公园里从西到东、从东到西转了三圈,只有小母狗的味道,没找到小母狗。
遛到第四圈的时候,二姐夫受不了了。“乐乐,这是最后一圈,完事就回家。你狗爸我实在走不动了。”
乐乐再次露出幽怨的小眼神儿,二姐夫刚有些心软,手机响了。
来电的是张晓东,二姐夫也不客气,劈头就问:“啥事?”
“跟人谈个活儿,有份儿合同,你给我看一下呗!发你微信上了。”张晓东回答。
二姐夫把手机拿到面前,开了微信,看了一眼,皱着眉头说:“你这么发给我,我只能给你挑错别字。不知道合同背景,不知道具体项目干啥,不知道双方有啥特别要求,我怎么给你审合同?”
“那咋整啊?”张晓东问。
二姐夫说:“下午我没事。你到我家来,详细说一下,一两个小时就搞定了。”
“行!我现在就往你那边去。你在家等我吧!”张晓东说完挂了电话。
“乐乐,别闹了!狗爸下午有活儿了。这圈儿完事就回家。”就这样,乐乐的眼神儿杀失效了。
最后一圈,走到小公园中间,二姐夫歪头看了看土坡上的糖李子树。他忽然想到了昨天下午作的白日梦。
我还就不信了!现在过去,光天化日之下,如果梦境真的变成现实,我就给他跪了!二姐夫赌气似的拉着乐乐拐上土坡。
褐色的大石头静静地躺在树荫下,在它后面的树底下赫然放着一个编织袋。大小跟梦里的一样,但不是黑白格子的,是红色条纹的。
二姐夫倒吸一口凉气,疾步上前,捡起编织袋。很沉。
拉开拉锁。三摞人民币,每摞十万,三十万,都是旧钞。
四下里一个人都没有。
二姐夫掐了一下大腿,很疼!
“乐乐,你给狗爸看看,这是啥?”二姐夫把编织袋摆在乐乐面前。
乐乐把头探进编织袋,在人民币上闻了闻。
“啥?钱呗!不换成狗粮和肉骨头,这玩意对我没用!”乐乐无声地鄙视着二姐夫,随便习惯性地转身抬腿,打算在袋子上尿一泼作为记号。
“去!去!”二姐夫拉开乐乐,拎起了编织袋。
天降宏财!不劳而获!美梦成真!
这次真得跪了!问题是,不知道给谁跪!
二姐夫没有像梦里那样把三十万挥霍了。他坐在大石头上开始等。
半个小时后,一老一少从甬道上匆匆而来,直奔树下。
“就是这里!就是这个!”干瘦的老者指着二姐夫脚下的编织袋,一边说一边就要俯身拿起来。
“别急!”二姐夫伸手拦住了老者,笑着说:“大叔,随便拿别人东西不好吧?”
“这是我的东西!”老者瞪着眼睛说,语气很不客气。
二姐夫依旧笑着说:“凭什么说这是你的东西。你叫它,它答应吗?”
“你说什么呢?我……”老者非常着急。
老者身旁的年轻男子打断老者的话,和气地对二姐夫说:“不好意思!我爸实在是太着急了。请你不要见怪!”
二姐夫很满意年轻人的态度,指着脚下的编织袋,说:“这个,你怎么说?”
年轻男子沉稳地回答:“这袋子里装了三十万现金,是我爸丢在这棵树下的。我要买房,我爸把家里的钱都给我拿过来了。我以为他拿的是银行卡。谁知道,他和我妈攒的钱没存银行,他是背着现金来的。我告诉他在公园等我。他来的早,就在石头上嗮着太阳迷糊了一会儿。我打电话找他,他起身就走了,把钱忘树下了。我不知道他带的是现金,没问钱在哪。到了售楼处,他才反应过来,钱忘在树下了,就急忙领着我找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坐一会儿就睡着了。然后,脑子就迷迷糊糊地,接完电话直接就走了。到了售楼处,儿子说拿钱,我才跟睡醒了一样反应过来!这是我家一分一分攒的血汗钱,你行行好,还给我们吧!”老者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