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眼前的宿舍楼里有多少匪徒?不知道。已知的是,花窖库房那边有条山狗(迷彩服),校区北门有只山雀1号(户外装)。
二姐夫这边,汪雨被打成了猪头,手臂中刀;白龙被摔得半死,掐得大脑缺氧,走路都发飘;二姐夫自己,除了脸花脸肿脸疼脸抽筋之外,看着没什么严重外伤,其实他的情况更糟——他红条没了,体力见底了。
更糟的是,三位油腻的大叔岁数大了,肾不好,扛不住长时间输出。从干掉两个山雀的时候就开始狂飙的肾上腺,这会儿顶不住、跟不上了!药劲儿一过,该疼的疼,该虚的虚。干掉一只猫一只鸟后,二姐夫三人都有力不从心、支棱不起来的感觉。
这种情况下,别说宿舍里面出来人,就是山狗和山雀1号两个过来,二姐夫三人就得团灭。
危机时刻,就得有取舍了。
“二龙、汪雨,你俩儿从这过去,从水塘南侧往花窖、北门方向去。那边山沟和林子你们熟悉,躲着他们,不要交火,必要时分开走。只要跑出去一个就行!出去了,立刻想法报警!”二姐夫一边把两把手枪塞进白龙和汪雨手里。
“孩子怎么办?”汪雨问。
“情况我清楚,孩子被堵在库房里,他们进不去,暂时没危险。”二姐夫飞快地解释道。
白龙看着二姐夫把两把AK都背在身上,脸色一紧,问道:“你不跟我们一起?”
“我在这挡两分钟,然后我从水塘北边撤。我这腿脚和速度,必须得从大路跑。咱们兵分两路,村口集合!”二姐夫回答。
“你……”白龙还想说啥,就被擦着耳边飞过的子弹打断了。
子弹飞过去之后,众人才听到一声枪响。随后,宿舍楼里又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
“赶紧走!别废话!”二姐夫兔子一样蹿到路边的一棵柳树下,把枪口对准了宿舍门口。
与此同时,宿舍楼顶上又开了一枪,子弹在白龙肩膀上擦了一道血槽。血飙出来之后,白龙和汪雨都清醒了许多。一个退伍十几年的汽车兵,一个职业农民,玩枪、玩刀、玩格斗,对上职业匪徒,那都是白给!要救孩子和兄弟,必须先逃出去再说!
于是,白龙和汪雨扭头就跑,转眼就冲过宿舍大门,顺着还算规整的道路往水塘跑去。宿舍楼顶的人继续开枪射击,子弹追在白、汪二人身后,就是没打中。
二姐夫作为掩体的大柳树距离宿舍大门二十多米,柳树和宿舍大门隔着校内道路,树后不到一米就是路侧排水沟。
这棵树不是校区绿化栽种的小树,而是原本的山野遗存,合抱粗细、枝繁叶茂。从宿舍楼顶没法透过大柳树的树冠对二姐夫瞄准射击。想干掉他,只有正面突破,杀到他面前才行!
楼顶的火力追着白龙和汪雨,二姐夫需要面对的就是地面强攻。他的掩体、射击视野、射击角度都占优势,但有一个缺陷根本无法弥补——二姐夫没有枪战技术,连理论储备都没有!
二姐夫唯一接触真枪实弹的机会就是大学入学军训的结束篇——打靶!打靶用的是56式半自动步枪。打靶的成绩,是教官看心情随机给的。因为,打靶的5发子弹的真实作用是“听响”,百米外的胸环靶上啥也没有。万一真有个枪眼儿,谁也不会得意,因为那百分之百是别人打的!
谁也不想死,没人想牺牲,二姐夫不是傻子!他留下来,真的是因为体力见底了,不喘几口气,是实在跑不动了。
眼看对面宿舍楼里人影晃动,二姐夫鼓起余勇,把AK架在柳树枝丫上,露着小半个身子,扣动了扳机。
AK是连发模式,“哒哒哒”枪身一顿狂颤,二姐夫跟着一阵狂抖。山雀5号刚跑到宿舍门前就遭到了二姐夫的颤抖式扫射。一阵弹雨迎头打过来,玻璃破碎,子弹打在墙壁和门框上变线、反弹。场面爆裂!山雀5号一骨碌滚到墙边,紧张地自检了一下。居然,毛都没倒一根。
猛烈的动作,一般都不会长久。这个道理,普遍适用。
AK的弹匣容量是30发,射速是一分钟600发,连发状态把扣扳机的时间都算上,不到5秒钟一梭子子弹就没了。
二姐夫没时间研究怎么换弹匣,也没捡匪徒身上的弹匣,他直接换枪。就在换枪的短暂时间内,山雀5号一个三连发打过来,二姐夫身前的树杈就断了两根。
我靠!真准!二姐夫大惊,换到柳树另一侧,胡乱扣了两下扳机。这次是单发模式,子弹落点在宿舍二楼的玻璃上。这差的也太多了!
这时候,山雀5号已经判断出对面的人是个啥也不是的棒槌!他平端着枪,按照标准战术突进方式,推开大门,准备强攻。
二姐夫一看人出来了,心里紧张,AK模式立刻改成了连发。当即弹雨如注,狂泻3秒。密集射击之下,大力出奇迹,重复提高概率,有一颗子弹幸运地一个变线反弹,击中了山雀5号的肩膀。
山雀5号闷哼一声,缩回门内墙后。
“报告情况!”山雀5号的对讲机里传来山鹰的声音。
“轻伤,不影响战斗!”山雀5号汇报。
“我这里没有射击角度,你自行突进!三分钟,必须拿下!”山鹰下达了命令。
“收到!”山雀5号结束通话后,小心地探头看过去。月色下,他没看到二姐夫,但看到了枪管在柳树枝丫间的反光。
三十秒后,山雀5号在门口闪了一下身又缩了回去。对面没动静,也没听到山鹰的提示。
一分钟后,山雀5号冲出宿舍大门,滚到门前花坛后面。一分二十秒后,山雀5号避开山猫和2号的身体,躲到垃圾桶后面。对面没反应,山鹰没有危险警告。
难道是没子弹了?山雀5号在脑里疑问。等了十秒中,几米之外的柳树后面没有任何反应。山雀5号一咬牙,猛然站起身,一边扣着扳机,一边快速接近柳树。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三个连发点射,山雀5号突进到了柳树前面,接着对着枪管后面的黑暗处倾泻了弹匣里的全部子弹。
管你有没有子弹,都给我死!山雀5号放下AK,掏出手枪来到了树后。想象中被打烂的尸体不存在,树后没人!
搞什么飞机?这不是汇报演出,没有领导坐在台上看套路表演。人跑了,不给指示,让自己瞎搞一通,不是有病吗?
“树后没人。什么情况?”山雀5号在对讲机里质问山鹰。
“我在楼上,没发现任何异常。现场搜索一下!”山鹰的语气里也带着浓浓的不解。
山雀5号没说话,按亮战术手电,四下查看。很快,他就有了结论。“他进了树后的排水沟,爬着走的。沟里沟外都是草,你看不到!我立刻追击!”山雀5号汇报。
“全体注意!三名外敌仍处于逃遁状态。山雀5号,你顺水塘南侧搜索行进。山雀1号,你负责北门及水塘北侧区域的搜索和警戒。山狗,你马上回撤,搜索花窖通道、南门、水塘南侧区域。我在楼顶观察指挥,随时支援。所有人无须节约弹药、无须考虑暴露目标,半小时内必须把三名外敌消灭!一经遭遇,格杀勿论!”听到汇报后,山鹰在公频(战斗频率)里发布了命令。
“收到!”众匪徒回应。
搂了两梭子子弹后,二姐夫恢复了两点体力值。心知道对面的马上就会强攻,自己还没子弹,不跑干什么?二姐夫固定好了枪管虚张声势,转身滚进路边的排水沟。
排水沟的沟沿长着半人高的蒿草,沟底是山沟里下来的积水淤泥,上面生着杂草,杂草上还挂着水流冲下来的树枝和败叶,沟里面还有癞蛤蟆、小青蛙之类的小动物。
排水沟由东向西,随着地势,沿着通道,一直通向水塘。二姐夫肚子紧贴着沟底的水流和淤泥,手脚扒蹬着沟壁,宛如鳄鱼一样顺着水沟飞快地哧溜(滑行)。山雀5号发现柳树后没人的时候,二姐夫已经在百十米外。此时,他已经偏离校区的人行通道,马上就要到水塘的边缘了。
山雀5号接到新命令后,端着枪,沿着宿舍南侧、水塘南侧的路线追了下去。这条路线正是白龙和汪雨走的那条。山鹰在楼顶射击的时候,就已经看清了白龙、汪雨二人的去向。山雀5号按照山鹰的指示,略过了教学楼和空地,快速到了水塘最东边,然后顺着岸边仔细搜索。按照山鹰的部署,他和山狗夹击,很快就能灭了白龙和汪雨二人。
山雀5号端着枪走到水塘中段的时候,忽然看见对面情况。刚才逃跑那家伙正浑身泥水地从排水沟里爬出来。山雀5号举枪瞄了瞄,距离四五十米,光线不好。而且,AK这枪也不适合远距离精准射击。山雀5号没把握隔着水塘将二姐夫狙杀。恰好这时,他发现山雀1号正端着手枪在不远处的路上警戒。于是,他小声在对讲机里说:“山雀1号,你的1点钟方向,水塘边,有一个目标。”
“收到!交给我了!”山雀1号听到山雀5号的招呼后,知道捡漏儿的机会来了,答应了一句,猫腰往水塘边摸过去。
山雀5号跟二姐夫对过线,知道这家伙狡猾。出于对队友的关心,他停在水塘边,隔着水塘给1号指路望风。
“还有三十米接敌!”
“二十米。”
“十米。”
“三米外,荷花丛和岸边草丛的中间,水边大石头后面。他已经发现你了。”
“他没有武器!突击!”
在山雀5号的指挥下,1号灵巧地跳过水塘岸边的石头,一脚把浑身泥水的二姐夫踢到了水里。岸边水很浅,二姐夫仰面栽进去,水都没淹过他的鼻子。二姐夫一骨碌身坐起来,山雀1号已经站在水里,枪口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这回你还不死!”山雀1号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二姐夫把眼一闭,暗叫一声,我命休矣!然后,等了三秒钟,啥事没有。
二姐夫睁眼一看,面前是一双大白腿。顺着腿往上看,只见一个女知青浑身滴着水背对着自己站在水里。女知青和山雀1号面对面,她左手按在山雀1号拿枪的手上,右手手按在山雀1号的肩头。
随后,山雀1号松开了握枪的手,任由手枪落进水里。接着,女知双手推着他的肩膀转了九十度,让他面对水塘正中。然后,山雀1号木偶一样任由女知青转到身后,双手搭着他的肩,推着他向深水走去。
捉替死鬼!头一次看到。你说我是不管呢?还是不管呢?二姐夫坐在水里傻了。
“傻小子!还不快跑!”女知青回头冲二姐夫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带着山雀1号没入水中,水面只留下一串气泡!
对呀!逃命要紧!等保住命再来感谢大奶的救命之恩。二姐夫从水里站起来,循着水塘岸边的小路拔腿狂奔!
虽然不知道白龙和汪雨怎么样了?但这半天没听到枪响,应该是还没被逮到。你们哥俩儿坚持住,我马上就能逃出去了。咱们一定能熬过去!
顺着小路,二姐夫很快就到了北门。北门上着锁,他没有钥匙。铁门太高了,没有抓握地方,翻不过去。从地面上是肯定过不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水塘里游到土坝上。
生死时速,晚一分钟可就就挂了。二姐夫把心一横,憋了一口气,一头扎到了水塘里。为了逃生,他使出了小时候在这个水塘里摸河蚌练就的“一口气”神功。这个神功全靠肺活量,肺里的氧气用完之前,可以在水里自由潜游。一旦气用完了,自己还没游到浅水区或者岸边,那就张嘴灌、定底沉,完蛋踹了!
这时候,戒烟十几年的效果显现出来了。二姐夫有个年轻健康的肺,一个猛子游出三十多米,他竟然成功到岸了。
二姐夫正为成功上岸庆幸,花窖方向突然响起了AK连射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