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教导了六日,张占名也不得不服老。他自知精力和体力已经无法和沈错这样的后生相比,便在六日傍晚早早回房休息去了。
第七日的清晨,沈错吐纳后又开始在院子里练习八卦掌。他上手虽很快,但武术的很多定式和套路是需要熟能生巧的,脑子记住了还不行,身体还需记忆下来。因为只有如此,在危机关头才会本能地爆发出来,而不是生硬地记着套路,临阵慌乱。
练完一遍掌法过后,六爷带来了四位陌生人。
这里是李六爷专门接待贵客的旅店,而今晚又是月初,这几人想来便是六爷口中的奇人异士了。
见沈错在早起用功,六爷点了点头,把众人招呼到会客厅里,关上了门,商议今夜的计划。
几人落座,六爷开始依次介绍起来:“这是徐磊,徐医生。也就是我们口中的西洋大夫。他是我发小的公子,留过洋,学过医,还会些拳脚,这次行动生死难料,受伤在所难免,所以我带上他。”六爷指着一位着装新式,面戴眼镜,一脸文质彬彬的公子哥说道。
徐磊倒也不像纨绔子弟一样桀骜不驯,起身抱拳,学着江湖人的模样向众人问好。
“这位是丁三,原来为一个民团效力,民团被日本人打散了就跟了我,他擅长用火药。圣库可能会有不少的机关,一旦无法打开,可以用炸的。”丁三是一个脸上有伤疤的中年汉子。这疤痕像是被烧伤的,也兴许是玩火自焚留下的。他也起身微笑向大家抱拳。但笑的时候疤痕扭曲,显得有些吓人。
沈错听了六爷的言语,若有所思:此次去圣库应该偷摸行事,如果用到了火药,日本人指不定就会发觉。不知道这位丁三有什么本事,难道用火药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诸位好。我叫陈阿风,你们可以叫我阿风。我和老丁是一起投靠六爷的,兄弟和爹娘都被日本人杀了,就想跟着六爷把天杀的日本人通通杀光。我没啥本事,就是枪法还凑活。各位兄弟姐妹,咱们能聚在一起为六爷办事就是缘分,多多关照。”没等六爷介绍,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就站起来自我介绍了,看样子是个急性子。不知道生性急躁的人如何能成为一个神枪手。沈错在心里暗自疑问。
最后一位是个妙龄女子,身材不高挑,样貌也不俊俏,小眼细目中透着倔强,唯一可取的可能是她身材很是纤瘦。六爷指了指她介绍道:“这姑娘叫庞燕,暗器和轻身功夫极好。而且,耳聪目明。有她在,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被发现。”庞燕听到六爷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懦懦地谦虚了一句:“六爷过奖了!”
四人俱已介绍完毕,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沈错身上。
“这位小兄弟名字叫沈错,是道门中人,身手很是了得,有他在可策万全。”六爷扫了一圈众人,最后才说,显得很是隆重。
其余三人对沈错都是点头问好,只有徐磊,目光灼灼,一脸惊喜。因为他出过国,中国文化接触不多,对本土的道士很是好奇, 便直勾勾地打量着沈错。犹豫片刻,还是按耐不住,出声问道:“沈道长,你是不是会法术?”
这一问,出人意表,沈错大为错愕地“啊?”了一声。
“听说道士可以降妖除魔,沈道长擅长什么?”徐磊的确对道人很感兴趣,继续追问。
“我只是学了些粗浅的功夫,不会法术。茅山的道士才善于画符抓鬼。”这回答让沈错想起了陆受真,不知道他可安好。
“那…你…”徐磊还要再问,被一旁的六爷打断道:“小磊,不得无礼。先听伯伯把事情说完。”
“哦…”尽管他嘴上同意了,眼里却还是放着光,好似有成百上千个问题想要问沈错。
遇到个对道士这么热情的人,沈错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应对,只好礼貌地笑几声。
六爷干咳几声示意自己继续说:“到时候和我们一起去的还有兴隆当铺的吕掌柜。经他手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对于古玩他的眼光独到,可以辨别圣库的真伪。”
原来吕掌柜是兴隆当铺的幕后朝奉,沈错在心里暗自惊讶。
自己先前一直在那里兑换银元。联想抢劫的那伙人,说不定便是吕掌柜怂恿的。事后见沈错不好惹,再顺水推舟,让六爷出马招安自己,大事化小。好个笑里藏刀!先前沈错还觉得他是个和善、渊博的生意人,这一推敲,对他好感顿消。
“还有我的义子李龙以及他手底下的十几票兄弟。他们没什么本事,就是有膀子力气,给诸位打打下手。”这话六爷说得比较客气。沈错和李龙两人算是间接交过手,他觉得李龙的身手已经算不错了。最重要的是,李龙是六爷正真的自己人。出门在外,又是去寻宝,难保会有人受不住金银的诱惑,暗下毒手。有自己人保驾护航,会安心许多。他们每人一定会配备手枪,这些人联合一处,连沈错也要忌惮三分。这项安排算是六爷的阳谋了。不过,细想也是,如果连这些基本的后手都没有,那六爷也就不配做西津渡的头把交椅了。
至于张占名,他身为六爷的贴身护卫,自然也会前往。只不过这几日实在是把他累坏了,对此,沈错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金山湖的那个洞穴,距此也就四里地,并不远。我们今晚十二点出发。大家早些休息,养足精神。过会儿,会有人送来夜行衣,大晚上行事也好有个遮掩。”六爷嘱托完毕,缓缓站起,郑重地瞧了每个人一眼,抱拳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李六拜托各位了。”
“六爷客气了”
“六爷放心”
众人各自回礼。
兴许是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在众人各自散去后,徐磊并未跟随沈错问东问西。而是很识大体,默然离去,好让他清静休息。
回返房间,沈错有些心绪不宁,难以入眠。无奈下,只得闭目盘腿打坐,吐纳吸取灵气,为晚上做准备。
子时刚过,沈错已换上了一身漆黑的夜行衣,背负上了青鸾。他不自觉地展了展拳脚,活动了下筋骨。只觉这身衣服似乎是量身定制一般,很是妥帖。
“这身行头怎么会如此合身?看来六爷还真是有不少的手段。”沈错暗自惊疑。
推门走入院落,沈错抬头仰望了眼黑夜。
半痕新月,横挂半空,如美人峨眉,分外好看。但今晚,恐怕大家已无心情欣赏这月景了。环视了一眼众人,只见他们正在自顾自地埋头检查装备。
徐磊翻看着挂在自己肩头的药箱。酒精,纱布,药品,点算着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
丁三则是小心翼翼地检查自己斜挎着的包,确认里面的炸药平稳,干燥。
庞燕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的鞋子,衣袖,裤腿,确认是否捆扎牢靠,袖中的暗器是否齐整。
李龙以及他的八个手下,检查着自己的手枪和子弹。几人擦着自己的枪膛,几人则是一颗一颗地上着子弹。毕竟生死时刻,枪才是最靠得住的伙伴。
只有陈阿风,什么都不做,一会儿望了望夜色,一会儿背负着手在院里来回踱着步,一脸的迫不及待。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吕掌柜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包袱和张占名一起加入了众人。
清点人数,确认集结完毕,一行人借着夜色,直往金山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