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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连忙问道:“老白,你看出啥门道了?”
白辰道:“咱们倒斗摸金,最基础的技艺,便是要会探山中十八孔,进得来也该出得去。正所谓,向生而死,向死而生。这出路不在别处,就在秦王棺椁之中。”
听到这话,老胡还能明白一些,胖子却是糊里糊涂。
当下,只听老胡道:“老白,你是说,咱们可以从金井出去?”
白辰点头道:“没错。按风水形势而言,古代大墓中的金井,多在棺椁正下方。水为生气,墓主要乘生气而葬。咱们发丘和摸金两派,最擅避实就虚,避过明楼宝顶,躲开巨石暗券,从金井直接钻进墓中取宝。这种手段,咱们在龙岭之中已经见过。”
“说实话,那位金算盘前辈虽然糟了人面黑腄蚃的毒手,但绝不是他学艺不精,而是他势单力孤无人照应。以钻探山中十八孔的手段而论,他的造诣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我倒斗已有十余年,钻山探孔的手艺虽然比不上他,但要钻出去还是能办到的。”
老胡道:“话是这么说不错,但要穿过金井并不容易啊。首先,金井之中必定有水,在水脉枯竭之前,咱们如何能钻出去?其次,金井也须视古墓的形势而定,有的金井大,有的金井小,如果遇到那种小型金井,咱们就是练了缩骨功也不成啊。”
白辰笑道:“老胡,你就放心吧,我看准的事儿错不了。”
稍稍顿了顿,他又道:“首先,这秦王玄宫规模宏大,棺椁下的金井应该不小。其次,这玉皇岭的龙脉,已被当年高迎祥率领的义军挖毁,水脉早已断流,金井必然也已枯竭了。因为化龙图之故,我对龙脉的感应尤为敏锐,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老胡闻言心知白辰所言不差,顿时就放下心来。
白辰接着道:“废话就不多说了。胖子,上蜡烛。”
“好嘞!”
胖子顿时大喜,连忙取出蜡烛,找准东南角点上。
跟着白辰混了这么久,找方位点蜡烛这点小事,他早已门儿清。
活人住的房子称之为阳宅,死人住的古墓称之为阴宅。不管是阳宅,还是阴宅,多是以坐北朝南为最吉。因此,三人进来的门口,实际上就是正南方。
以此为参照,便可推导出东南角在墓主的左脚边上。
点好蜡烛,胖子正待要过来开棺,不想竟撞倒了一个陶俑。
棺椁四周本有五个陶俑,他撞倒的正是其中之一。
那陶俑早已腐朽,被他这么一撞,脑袋立时碎掉一半。
趁着火光一看,就见那俑头上白花花的,居然没有脸。
白辰只是大概记得,这位秦王之所以会变成大粽子,与这五个陪葬的陶俑有关,具体有哪些关联,这种细节他却是有些模糊。因此,他一直都暗暗留了一手,将发丘印放在最为趁手的位置,一旦待会儿事有不谐,就立刻使用发丘印镇压。
此刻,见到这个白花花的俑头,他才猛地想起问题出在哪儿。
与此同时,老胡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他更不多言,快步走向旁边一个陶俑,擦掉其上的灰尘,果然也没有面目。再查看其他三个,也是如出一辙。
见此情形,他不由得脸色微变,说道:“老白,事情好像有些不对。这玄宫之中的土俑不止一个,先前被灰尘盖着,咱们都没怎么注意,现在才知道它们的面目被人刮掉了,摆放的位置也不合葬制。所以,我觉得他们的功能不是陪葬,而是……”
白辰替他吐出了最后两个字:“养尸!”
这话刚一出口,就听四面八方响起一阵“呵呵”的童稚笑声。
笑声之中,充满了阴邪和怨毒,直听得胡胖二人汗毛倒竖。
所幸,他们早已在关东军要塞见过俩小鬼,这次倒是没有什么惧意。
白辰却是面沉如水,双手合十,结出了九字诀之一的“三星临”印式,朗声喝道:“几个小鬼,休要作祟,我知你们死得很不甘心,但事已不可挽回,与其留置在此纠缠,不如早早投入轮回。若你们愿意,就速速退去,稍后我便为你们超度,并且将你们的遗体带出去入土为安。若你们执意要作祟,那就别怪我施展雷霆手段,让你们化为灰灰。”
那阴邪怨毒的笑声,似乎知道他极不好惹,瞬间就销声匿迹了。
胖子左右看了看,问道:“老白,他们走了吗?”
白辰道:“暂时走了,但这事没完。”又道:“其实,他们跟关东军要塞那两个小鬼一样,都是可怜人。我已经答应要超度他们,先把他们的尸体取出来吧。”
胖子问道:“他们的尸体在哪儿呢?”
白辰道:“就在这五个陶俑之中。这五个陶俑,不光是陶土捏造,还封了活人的肉身,正因为如此,他们一口怨气吐不出去,才成了充满怨气的冤死鬼。”
胡胖二人闻言,顿时都吃了一惊。
老胡急忙上前查看那个被撞倒的陶俑,果见里面有具童尸。
乍眼一瞧,白乎乎一张小脸儿,已经长出了尸蜡。
胖子只觉心中堵得慌,大骂道:“又他妈是封建王朝造的孽。”
白辰道:“跟关东军要塞那两个小鬼比起来,这几个小鬼死得更加凄惨。这是一种极其惨无人道的殉葬方式,自汉代以来一直都十分流行,称之为活俑。”
“制作活俑,须将活人封在陶土中,连人带土烧成土俑,使血肉与陶土化为一体。但那时候被烧成活俑的,多是陪葬的奴隶或自愿殉葬的追随者。到了元明两朝,逐渐流行将童男童女烧成陶俑,咱们眼前这几个,应该是被闷死的,倒是不多见。”
说话间,三人已将五个陶俑尽数砸开,取出了封在里面的童尸。
这几具童尸,都是五六岁左右的年纪,死得很是痛苦。
胖子取出烟来,狠狠地抽了一口,说道:“老白,你说那些无道的封建统治者,他们是怎么想出这种残忍手段的?他们这么做,意义又在哪里?”
白辰想了想,沉吟道:“人不就是这样吗?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人更坏?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因为人性贪婪造成的。得了钱千想万钱,得了万钱又想当皇帝,当了皇帝又想成仙,哪会满足?所以,有时候看到你丫那副贪财的嘴脸,我都恨不得给你两耳瓜子。”
胖子闻言一愣,说道:“这事可不敢往我身上扯,我是有底线的。”
白辰道:“要是你丫没底线,老子早弄你了。”
“至于秦王老儿这么做的意义,显然是为了死后当皇帝升天。”
“我那本《阴阳宝笈》中有言道,富贵贫贱乃是命中注定,没有当皇帝的命,就算穿上龙袍也没用。真龙天子的命是九五至尊,九五乃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中至阳之爻,至尊至高,再无上升余地。古人迷信命格,命格由四柱五行八字天干地支决定。”
“而龙脉中有极贵之气,埋葬命格相合的人,可以借取龙气。这秦王老儿将棺椁埋在龙穴上,又摆下五个土龙命的童子拱卫四周,正好形成五龙捧圣的形势。”
“只可惜,这秦王老儿似乎人品不行,有人不想让他如愿,刮掉了五个陶俑的脸。常言道,无窍不通灵,殉葬陶俑自然也要通窍才行,否则怨气吐不出去。”
“就是这个小小的变化,使得五龙捧圣的形势,瞬间逆转成了五鬼缠尸的形势。这么一来,棺中的秦王老儿不但没能升天,反而吉凶颠倒,成了大凶之物。”
说到这里,他忽然转过话头:“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说有人在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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