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晏环视眼前这堵斑驳不堪的城墙,尚未踏进城内,已然能感到毛骨悚然的阴冷。
李申乐道:“多亏有沈姑娘的符篆开道,我们一路上才顺畅无阻。”
话音刚落,身后的两匹骏马倏忽狂躁不安,生生将缰绳扯断,向南奔腾而去。
李申惊慌追赶:“回来!”
徐衍生制止:“罢了,随它们去吧。”
四人一狗往紧闭的城门走去。
李申正全神贯注地想法子如何打开城门时,一滴水沁落在李申的脑门,他顿觉头顶阴森。
他忐忑地看向沈晏晏,问:“沈…沈姑娘,我头顶怎么有水啊?”
沈小弃面露惧色,哆嗦地往沈晏晏身后躲去。
“别怕。”沈晏晏抬眸看了眼城门,再看向面色不佳的李申,摆头道,“李公子,我掐指一算,你八字月支藏干啊。”
“什…什么意思?”
“月支藏干乃阳气不足,阳气不足就很容易被邪祟盯上。”
话毕,沈晏晏咬破指尖,在李申与徐衍生的眉心一点。
李申再睁眼时,眼前陡然出现一张五官肿泡得已经瞧不出任何模样的鬼脸,鲜红的长舌正舔舐着他发丝,黏稠的唾液顺着他脸颊流淌。
“鬼…鬼啊!”李申直接吓晕了过去。
徐衍生倒是处惊不变,搀扶住晕厥的李申安。
他说:“想来这就是那位死后被悬挂在城墙的男子吧。”
沈晏晏顺势掏出一张符篆贴在水鬼额间,默念驱邪咒。
只见符篆上的符文金光泛溢,水鬼整个身子仿佛被烈焰灼烧般黑烟滚滚,最后化作灰烬随风散去,而城门随着沉闷一声自行开启。
沈晏晏劝告徐衍生:“徐公子,我劝你还是留在城外,城内的鬼可比这只凶狠得多。”
徐衍生却道:“我不怕,既是我邀你前来除鬼邪,我岂有退缩之理?”
沈晏晏余光间瞥见迷雾重重的城里闪过一黑一白的身影,急忙掏出三张折成三角的驱邪符塞给徐衍生。
“将符放在胸口,然后待在原地,我很快就回来。”
话毕,沈晏晏就消失在他们眼前。
徐衍生放声喊道:“沈姑娘,我们等你平安归来!”
郁垒朝他汪汪叫道:“马屁精!”
徐衍生蹲下身来,温柔地说:“我知道你担心你家主人,但是不要大声乱汪,万一把邪祟汪来了怎么办?”
郁垒瞪大了双眼:“恶人先告状,到底是谁在乱汪!”
另一边,沈晏晏循着活人的气息找到了回廊街九号,回头见黑白无常正朝这边走来,她立马穿门而入躲了起来。
白无常环顾四周:“黑大常,这座城明明死人气息鼎盛,却不见一缕鬼魂,你不觉得古怪?”
黑无常颔首认同:“小心些。”
沈晏晏透过门缝却见满街猖獗的鬼魂。
她眉头微皱,他们竟瞧不见?罢了,先解决柳砚苏的事情。
沈晏晏在屋舍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贴上一张隐息符,随后她运转灵力,法阵束成。
身后传来温润如玉的声音:“姑娘是何人?为何要私闯民宅?”
沈晏晏转身,庭院中赫然站立了一位样貌清秀俊雅的男子,身形消瘦,透着些病态。
“你是柳砚苏?”
“你怎知我的名字?”
她从容道:“我是阿香的朋友沈晏晏,是位云游四方的侠医,前几日恰巧与她在邻州相遇,她请我前来医治你,只是她昨日有急事需要去一趟京都,临行前将你交托于我。”
“阿香可有交代因何去京都?”
“并未。”
柳砚苏垂眸,掩盖眸底掠过的落寞。
沈晏晏尽收眼底,若告诉他阿香已死,他怕是会承受不住,自寻死路。
“城外还有我四位朋友,不知柳公子可否方便收留我们几日?”
“我自然欢迎。”柳砚苏面露忧色,“只是近来这城内怪事频出,留在城内的住户已没几家,若不是我与阿香别无去处,也不会留在此处。若你们执意要留宿于此,我便将厢房收拾出来。”
“不必劳烦柳公子,我们自己来。”沈晏晏从怀里掏出一张平安符,转眼变成了一条玉石吊坠,“初次相见,我身无长物,唯有这条玉坠,此物可佑你长命百岁,柳公子务必贴身佩戴。”
柳砚苏错愕地接过吊坠:“沈姑娘是修行之人?”
“略懂皮毛。”
“阿香也曾给过我一串驱邪避凶的手珠,只是从前日起,手珠就一颗颗莫名从白色变成了黑色,直至今日就只剩下一颗白珠。”
说罢,柳砚苏挽起衣袖,露出了那串手珠。
沈晏晏瞧见那串手珠上仅存的那颗白珠泛着忽隐忽现的绿光,顿然明白此处没有邪祟的踪迹是因为这串手珠。
这串手珠是由阿香的怪力所化,如今阿香堕魔,手珠自然也会被魔化,但不变的是那颗守护着柳砚苏的心。
城外,被吓晕的李申苏醒,却惊魂未定,紧紧抱住徐衍生不肯撒手。
徐衍生试图将他从身上扒离:“堂堂八尺男儿,岂能如此胆小懦弱!”
李申缠得更紧,哀嚎道:“公子,你让我浴血沙场,以一人之力敌千军万马,我定是寸步不退,可好歹对面是活人,这…这可是鬼,我害怕!”
半身高的沈小弃拍拍李申,一副小大人模样道:“李叔不要怕,你把它们想象成一根根萝卜就没那么可怕了。而且我阿娘打小就教导我,世间最可怕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深不可测的人心。”
李申感慨道:“公子,这小娃说起道理来,简直跟您是一模一样。”
徐衍生蹲下身来:“小弃,你阿爹呢?”
“我没阿爹,我阿娘总说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沈小弃笑着说,仿佛事不关己。
徐衍生轻抚他的脑袋,顿生怜爱。
沈小弃眸子奸黠一转,说道:“叔叔相貌俊美,很是合适做我的阿爹,不知叔叔可有意愿呀?”
徐衍生面颊忽地一热,不知所措地“啊”了一声。
“沈小弃,我看你是活腻了,到处勾搭人做你阿爹。”
沈晏晏乍现,拽紧沈小弃衣裳的后襟,将其拎至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