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完全脱力了,来时的轨迹全是血,他静静趴在中原家门口。
好像死掉了那样。
中也走过去,问他:“你怎么了吗?”
男人穿着黑色的上衣和棕色的裤子,双眼无神地望着远处。
“你妈妈该死。你也该死,他也该死,所有人都该死,所有和玫瑰团有关的人都该死。”
沉默了好久,他才慢慢地如是说道。
“……什么?”
中也为这绝望而滔天的恶意而感到惊愕。
“玫瑰团的人,都该死。”
“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把自己的脸埋在尘土当中,闷闷地、痛苦地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
荒神的呼唤又回荡在中也的脑海。
男人松开手,手心赫然是一枚微缩的荒神雕像,他伸手往中也身上砸,连声音也有气无力。“去死吧。”
没有砸到,雕像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又丁里哐啷地落到地上。
“哼……”男人笑了一声:“我就死在这里也不错。”
近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有大量的荒神雕像在市面上流通,他也去买了一个,本来是打算送给妈妈的。
但是,男人的妈妈被玫瑰团的人杀死了。
就连闯入的他自己,也被打得浑身是伤,当场昏厥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已经只剩下自己与死去的妈妈。
中也站在那沉默了好一会,隐约感受到,他是怎样抱着一腔恨意,慢慢爬到唯一一个知道的玫瑰团的家人家门口的。
中也跑进房间,过了一会又跑出来,在男人面前停下。
“我给你打了医院的电话。”中也说,“你去治吧。”
镜头一转。
“父亲,”梅梅正坐在床边与中原先生谈话,中也推开门:“我又感觉到那个东西在呼唤我了……”
梅梅已经听中也说过那天的事情,听到这里,她皱起眉:“现在感觉如何?控制得住自己吗?”
中原先生也脸色不太好。
“过来,中也,”中原先生招招手让中也过来,摸摸他的头:“今天你哪儿都不要去,我会保护你的。”
中也闷闷地低头:“嗯……”
梅梅托着脸,问:“中也很不高兴吗?”
中也情绪有些低沉。
“都怪我没控制住自己,才给大家惹来这么多麻烦……”
中原先生皱了皱眉:“堂堂男子汉,别动不动就垂头丧气的!”
“抬头!挺直背!”
中也条件反射般地抬头挺胸,但还是有些委屈:“父亲!”
梅梅有点奇怪地笑了笑,安慰道:“不是你的错啦。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竟然难得地用对成语了。
梅梅也摸摸中也的小脑袋:“到处抓人是纵横会的责任,滥杀无辜是玫瑰团的责任,把你引导到神像面前是那个神秘组织的责任——不要随便责怪自己呀。”
中也憋了好一会,想起刚刚在外面遇到的那个,黑色衣服棕色裤子的人,最后还是忍不住掉金豆豆了:“我……我只是……”
“我在想……明明妈妈在保护我,在保护山口县的人们,但为什么会……”
“明明最开始玫瑰团的姐姐们是为了保护别人,但为什么会杀无辜的人,还会追杀只是刚好经过的梅梅姐呢?”
“为什么明明是做好事,却会变成坏事呢?”中也哭着问:“为什么明明一开始只是希望别人幸福,现在却演变成了会让彼此痛苦的局面?”
梅梅没办法回答他。
中原先生却是冷哼一声:“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行了——”
中原先生点点中也的额头:“做问心无愧的事情。”
中也有点委屈地问:“那如果不得不做问心有愧的事情呢?”
中原先生难得地笑了:“那就不要后悔。”
他有些怀念地道:“你的性子……像小唯。虽然当年我其实更喜欢大和抚子类型的……但她那样有点离经叛道,内心却又很脆弱单纯的人……我也并不讨厌。”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中原先生的脸色变了变:“但是,她现在走上歧路了。我和她在婚礼上约定,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互抛弃。虽然她抛下我跑去了玫瑰团……但我也不是会因为一方不守承诺就毁约的人。”
“中也,”雷令风行而不容置疑地过了一辈子都中原先生,在这时候难得任由自己暴露出了内心的柔软。他看向他:“我不强求你一辈子都按照我的要求生活,但是你要向我保证,你做的都是你想做的……”
梅梅安静了下来。
另一头。
福泽谕吉手里拿着电话,在森林里慢慢地行走着。
不管怎么想,通过听一个来都没来过现场的人指挥另一个人在森林里找一个蝴蝶发卡——这种事,都太奇怪了。
“无意冒犯,但是……”
“你就听我的就好了嘛,”乱步在电话那头一边吃粗点心一边讲话,被江户川先生敲了敲脑袋:“真奇怪……你们明明自己也找得到,为什么还要拜托我帮忙找呢……啊!我明白了,一定是梅梅想看看我是不是笨蛋……哼。”
不,不管怎么想,隔了数天在一个树林里找一个胡蝶发卡都是不可能的事……
不要把每个人都说得好像是什么天才一样。
而且为什么要直呼齐木小姐的名字啊……!没大没小的小孩,他都还没……
“往前走,往前走,再往前走一点,”乱步看着手里的地图:“对,这里应该就是梅梅被玫瑰团的人发现,然后开始逃跑的地方了。”
福泽的脸上划过一滴冷汗,仅仅是为乱步的天资聪颖而惊叹。“……这旁边,确实依稀有一些多人群聚的痕迹。”
相比福泽谕吉的惊愕与叹服相混杂,乱步反倒没什么反应,甚至有些不满:
“你为什么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表演成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是在嘲笑我吗?梅梅小姐已经把她跑出去的地方和跑了大概的时间都告诉我了,一下子就推理出群聚的地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