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剑静静地立于身前,先前暴涨的剑芒早已没了踪迹,剑身上水光全无,就像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剑,韩非水的身体就这样木然的站在空中一动不动。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身处一片虚无的黑暗当中,黑暗中好像有谁在窃窃私语,听得不是很真切,像是她的声音又像是他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韩菲水却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向虚无中迈出。
“杀人犯……”
“凶手……”
“没有人性……”
“说什么逼不得已,动手的时候还不是乐在其中。”被韩菲水所杀的山贼们眼中流着血泪,喉咙上被一剑封喉的血迹狠狠地刺着她的眼睛。
“不,不是这样的。”
“是你们要放火烧死我们……”
“放火烧?我们放了吗?”
“只是想了一下说了一句就要被杀死?”
“我是真的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难道我们不是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寇的吗?”
“难道我们天生就是山贼吗?”
“你有什么资格斩杀我们。”
“我……”做错了吗?
心念刚落,被一剑斩为两段的乔传子如鬼魅般出现在身后。
一种身体将要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传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从心底升起无名的巨大恐惧感快要将她吞噬。
韩菲水看见他鲜血淋漓的身体,更觉自己心神不宁迷糊了起来。
她看见乔传子目眦欲裂,伸出手指直指自己,七窍缓缓流出鲜血大喊。
“你跟我一样!你跟我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我跟你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你不也是以杀人为乐吗?啊?”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我不是。”
“对,你我是一样的,都是以杀人取乐,你我是一样的。”
耳边回响着怨毒的声音,韩菲水慢慢闭上眼睛,周身涌出一段段黑气,黑气翻涌弥漫,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快要将她吞没,一丝莹光一闪而逝。
混混沌沌的韩菲水一瞬间突然明白了,她自己并不害怕斩杀他们这件事,自己怕的是失了本心,沦为以杀人为乐的“恶鬼”。自己对于这些人的命不以为意,这让自己感到害怕,对以取人性命为乐的自己感到害怕与怀疑。
其实她早就明白在这个修真世界,这种事是无法避免的,或早、或晚,因为某种原因、因为某种事情,最终发生无可避免,只是她的心里不愿意面对,也不愿意明白。
她最怕的是以取人性命为乐,漠视生命后,失去了那颗本心。
何为汝之本心?耳边仿佛有一道冷清的声音低声询问。
行事无关对错,但求无愧于心。
周围目流血泪的山贼与断为两半的乔传子在韩菲水想通的瞬间消失,仿佛不曾出现过。
一片虚无中,韩菲水缓缓睁开双眼,面前站着一个与这具身体一模一样的男人,男人的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韩菲水十分想看清楚男人眼中的自己现在到底是谁,只是在看到男人面容冷清眼神淡漠、神情无喜无悲,却莫名让韩菲水陡然生出一种心疼他的感觉,下意识的韩菲水想要看清自己的身影也或许是想要伸出手触碰到他,男人的身体在被指尖碰到的一瞬间消散,韩菲水在混沌中仿佛看到男人在消散前露出一丝微笑,冷峻的面容春雪消融,那抹笑容转瞬即逝。
韩非水心中渐渐清明,更不知是何原因,原先心中的那份,对于自己原是女性身份的执着,似乎也随之消散了。
终于从虚无的黑暗中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周身清气,心神清明。修为似是大有进步。
身前的止水剑随着韩非水的清醒剑芒大盛,剑身自动,发出铮铮剑鸣。轻抚止水剑,韩非水总觉得自己与之前有些不同了,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同,下意识口中喃喃念道:“行事无关对错,但求无愧于心。”
从空中落下,韩非水看着血液早已干涸的乔传子的两段身体,心中再无一丝波澜。乔传子害了全镇百姓,以生魂修炼有违天道。
同样被斩为两段的湮魂幡散落在地面上。韩非水用止水剑将湮魂幡切为七零八落的碎片,把它和乔传子一同掩埋了。
后又想到六平镇的镇民们的尸骨还无人收,复又返回六平镇,行至镇外看见有大约三千士兵进了六平镇。
见这三千士兵进城后一一将六平镇民尸骨收殓了,韩非水便悄悄离去返回了后山小竹院。
此时天色未暗,院中也不见徒弟们在玩闹。
韩非水疑惑的叫了一声:“玄凤肖黎?”
小竹院里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