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箫与白棠回到苍陵派后,将掌门尚在人世的消息告知了长老们与百笠。
他们面面相觑,不大相信。
毕竟姜仕若是活着,没有理由不回门派。他想对付魔孽,更应该举门派之力,齐心并进。
再则百笠坚守亡灵阵一事,叫他们几位长老煞是心寒。这样一件大事,掌门竟然丁点风声没有透露。
不仅瞒着他们,还谎称自己的大弟子百笠在历练途中不幸丧命,而实际却是去了亡灵阵。
百笠当先站了出来,表示愿意去鬼蜮道一探究竟。
主角惦念着小师妹,并未多言,同他一道走一趟。
三人顺利进了鬼蜮道,将将踏入掌门陵,便见到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姜仕。
彼时他正打坐,熟稔吸取裴明月内丹中的灵气,滋润自己苍老的身躯,企图获得短暂的修为。
百笠同他相处最久,看上一眼便认出了他。
倒是陆元箫与白棠对其印象浅淡,加之如今这副枯槁模样,实在不能将他与往昔高高在上的掌门联系到一起。
还有,那枚内丹是什么?
姜仕收回内丹,浑浊的眸扫了他们一圈,而后起身走来。
百笠激动作揖,却被他冷冷呛了回去。
“百年功亏一篑,你有何脸面来见我?”
百笠笑意僵在脸上,一时手足无措。
姜仕又看向陆元箫与白棠,讥讽着说:“你们在亡灵阵中倒戈相向,还能留在门派,那群长老们年纪大了连门规都忘了?!”
陆元箫却正色道:“我与白棠是为了救下师妹。”
姜仕不由一笑:“她生来便是为了做伏羲碎片的容器,诛灭魔孽,岂由得你们添乱。”
二人虽早已知晓实情,然真正从他口中说出来时,不免震惊。
从前听闻掌门狠下心来大义灭亲,心底以为他是个正气凛然之人,而今一见,只依稀辨出几许尖酸刻薄。
百笠亦觉察到面前之人有几分不同,遂敛起自己微末的情绪,询问他为何没有回苍陵派。
姜仕冷哼,不以为意:“修为尽毁,回去叫人看笑话?”
几人一惊,又问适才他所用何物。
他倒也不遮掩,讥嘲道:“魔物内丹。”
说的光明磊落,叫他们倒吸一口冷气。
姜仕口口声声对魔孽深恶痛绝,自己却用着魔的东西。他的确回不了门派,若是满身魔气踏上大迁山,早该被群起攻之了。
“我毕生之愿唯有斩灭魔孽一事,魔孽不死,我定要想方设法活下来。不必露出那副吃惊的样子,他死以后,我自会销毁内丹。”
百笠问:“师尊可有新的法子了?”
“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
裴忱之修为折半,还有什么比此时更好的时机?
至于伏羲碎片,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变故,如今姜溪萝又被藏在魔涧,十分难办,还不如另寻他路。
届时若能钳制住裴忱之,再将她捉来祭命即可。用伏羲碎片给予他最后一击,也还不错。
而重点便是如何先俘获裴忱之。
姜仕化出八枚气钉,交由百笠手中。
“此乃噬魔钉,只要入体,一时半刻内定能锁住他的心脉。”
他轻笑,“只要你能钉入他体内,我必能牵掣住他。”
几人明白了姜仕的计划,也得了魔涧的位置。他们心思各异地离开了鬼蜮道,回去禀报师门,增援共袭魔涧。
陆元箫与白棠背着众人下了山,决计前去魔涧见见师妹。自青云镇一别,已有数日,不知她在那里过的如何。
二人紧赶慢赶,顺着姜仕指点的路线,终于抵达魔涧门前。
门口玩牌的小妖嗅到他们的气息,还以为是修士来寻衅滋事的。正要丢了麻将各回各家,只见姜溪萝回眸看了一眼,旋即拍案而起,惊愕得很。
“师兄?师姐?”
陆元箫与白棠看去,小妖组成的麻将局里,竟然夹杂了个师妹。
师妹叼了根草,脑袋上缀了两只紫藤花,看起来玩的不亦乐乎。看见他们后吐了草,顺手把桌上的赌资装进兜里,这才跑过来。
那些小妖“嘁”了一声,重又镇定地坐下来,继续玩了。
白棠看看师妹,再看看玩麻将的小妖,不解问:“你——”
“哦,我赌的小,不碍事!”
“不是,你怎么同它们——”
“嗐,它们呀,就是群无所事事的妖,不打家不劫舍,也不害人,放心。”
二人暂且放下心来。
姜溪萝疑惑道:“你们怎么寻到这里?”
二人对视一眼,方道:“掌门告知的。”
“……”
姜溪萝慌了。
她怔了一瞬,正犹豫要不要躲进魔涧,对方叹了口气道:“别怕,他们还在门派中商议,没有这么快能来。”
姜溪萝松了口气,然而听见后半句后,又提心吊胆地慌了。
“什么?”
白棠避而不答,只温柔地问:“你在这里开心么?”
陆元箫也道:“溪萝,其实你不必瞒着我们,我们再不济,也不会拿你的命去做那件事。”
他们如此善解人意,倒叫姜溪萝觉得不好意思,听着像是自己的防备心过强了。
只是眼下不该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他们既然能找到魔涧,想必此处位置已经众人皆知了。
“姜仕想做什么?”
话将出口,顿觉不妥。
他们二人怎么说也是苍陵派中人,纵然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违背师门帮助裴忱之的。
她赧然一笑:“当我没问。”
陆元箫却毫不在意地直言道:“集结天下门派,群起而攻之。”
姜溪萝后背发凉,“何时?”
“不知。”
“……可是姜仕没有伏羲碎片啊。”
“极寒之地埋有一鼎,称之化魔鼎。掌门计划周全,想必是做了万全之策。”
“溪萝,眼下道路崎岖,不论怎么走,都很难。我们自知在苍陵派护不住你,但也怕裴忱之在魔涧护不住你,若那一日真来临,你便同以往一样,隐姓埋名,浪迹江湖吧。”
姜溪萝心底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开口道声谢,未免生疏,再继续深问,又怕他们为难。
良久,她抬眸认真道:“往昔我们同行历练捉妖时,我总怕裴忱之伤害你们,于是找尽借口求他别做那样的事。”
二人看着她。
“如今形势陡变,他成为众矢之的。师兄师姐,你们今后若真与他刀剑相向,希望可以手下留情。”
他们闻言笑了笑,并没有指责她与魔物同流合污,也没有怕她此言会在门派中对自己造成多大的影响。
他们大抵猜得出裴忱之于她而言的意义。
白棠莞尔,拉着她的手:“如果我们害怕,便不会走这么一趟了。”
姜溪萝会心一笑,感慨一句:“其实我还算幸运。”
幸运到没有遇见固执己见的主角,而是真心待她的师兄与师姐。
他们不会誓死捍卫“正邪不两立”,他们会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考虑。
他们值得有个好结局。
也一定会有一个好结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