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溪萝拎着壶果酿,小心翼翼地摸黑爬上房顶。扶稳瓦片后躺下来看月亮。
一轮将近满月的月中,桂树清晰可见。
她白日里听闻一则消息,万枢门最后一道防线崩溃,被众多仙门攻了上去。只是他们上了山后方才发现,山上早已人去楼空。
没有魔孽裴忱之,没有伏羲碎片的姑娘,也没有万枢门的弟子。
他们大失所望,只得各回各派。
青云镇偏远,消息闭塞,因此这样的消息必然是数日前发生的事情。
想必飞泽道长在他们攻山之前,已经同裴忱之会面,转移了位置。
裴忱之也一定知道自己逃跑的事了,姜溪萝已经能凭空想象他的气恼,思及此,她弯唇笑了出来。
兴许是见她懒洋洋地在养身体,系统一直不曾出来烦扰她。姜溪萝乐得自在。
过了几日,天阴欲雪。
她裹了件厚厚的袄子,出门租了个炼丹器回来。
屋里冷的出奇,她搓着手点了个火盆取暖。门外果然簌簌飘起了雪花。
她拾起木筐中的草药,是这几日出去采摘的,开始炼制丹药。虽然没有仙山上专门种植的灵草炼出来的好,可对于普通百姓,也算是出众的了。
炼丹需要花费精力和时间,她为了防止出错,寸步不离地守着炼丹器。
再次出门时,院子竟然积了颇厚的一层白雪。雪花势头十足,洋洋洒洒,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她索性将自己关在屋里,炼了好几日的丹药。
后来好容易等到雪停,她兴致盎然地捧着丹药去卖,为了以后好做生意,也是顺便到街上混个脸熟。
百姓对修仙向来尊崇,瞧见那圆滚滚的东西便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询问。
“这有什么功效?”
姜溪萝笑嘻嘻解释道:“强身健体,固体养元。小伤小病的,吃了保管见好。”
每人掏出铜板,带了一粒走。
走前相互闲聊着:“之前镇上也有个姑娘会卖,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另一人接上:“也许是出门捉妖,遇到危险了吧。”
将将走远时,姜溪萝在身后唤了一句:“我住在西巷街口第三家!你们若是觉得好,再来找我!”
他们头也没回,回了一声,“知道了。”
开春时,冰柱消融,淌了一院子的水,混着泥土,有人经过便会沾一脚的泥。
姜溪萝盘算着抽出一部分银钱修整一下院子,也好让来买丹药的客人留下个好印象。
外间关于仙门与魔孽的传言渐渐少了,兴许是攻不进魔涧,也寻不到伏羲碎片的踪迹。时日久了,这件事便如过眼云烟,一晃而过了。
春寒料峭,姜溪萝拿了件披风披上,决计出门打听一下砌院子的人。
将要落锁,身后走来一年轻女子,一身蓝衫,点头致意道:“小红姑娘,我来买固元丹。”
姜溪萝只好顿住动作,重新开了门,领她进去。
边走边笑着提醒,“小心脚下。我刚想去拖人修葺我的院子。”
蓝衫女子毫不在意,随她进了屋内。
姜溪萝取出盒子,打开数了一数,随后合上,递给对方。
“正好十颗。他还是老样子么?”
女子浮上愁容,淡淡应了声,“嗯。”
姜溪萝便不再说什么了,女子从腰间掏出几粒珠子,塞进她手中,道了谢后转身离开了。
姜溪萝将珠子放在眼前晃了晃,货真价实的鲛珠,圆润饱满,光泽透亮。旁人见都没见过,她竟攒了一小盒。
而这只是因为痴情的鲛人一心想延续情郎的命,走投无路下,来买她的丹药。
初时,普普通通的丹药除了稳固体魄,并无用处。后来得了几粒鲛珠,她特地磨成了粉,加入了炼制中,竟真能拖住他的残命。
一向拿钱办事的姜溪萝犹豫了半天,见女子失魂落魄的模样,最终忍痛割爱,将收来的鲛珠用在了女子的那份丹药内。
默默无闻地做了个大好人。
大好人重新落锁出门,跑到街市上晃悠了一圈,打算先吃个早点。
铺子的老板照常端了一碗馄饨给她,“小红姑娘,慢吃。”
姜溪萝招手多加了个烧饼。
胃口好代表她心情好,心情一好,觉得哪哪都好。
她就着咸菜吃了饼,嗅了一口清凉的空气,顿觉浑身舒畅。
正举着勺子舀馄饨时,桌上忽然踩了一只鸟,豆大的眼睛透着一股愚蠢,此刻紧紧盯着那一口馄饨。
姜溪萝身子一僵,汤气氤氲险些迷了眼。她一口吞下馄饨,佯装凶狠地去打朱雀。
“去去去,哪里来的鸟雀!我这里没吃的给你!”
朱雀顿感憋屈,然而面对凡夫俗子,它又不能口吐人言教训她。它扑腾着翅膀飞走,姜溪萝松了口气,屏着气息继续埋头吃饭。
谁料朱雀越想越气,回头一爪子蹬在她的脑袋上,拽乱了她几缕发丝。
还不待姜溪萝抬首收拾它,早已幸灾乐祸地振翅跑了。
妈的。
臭鸟。
姜溪萝吃完馄饨,将钱放在桌上。她谨慎地环顾了一圈四周,没发生什么不同寻常。
为了不显得自己异常,她平静地迈步离开,先去找人修整院子。
路上有许多疑问。
为什么朱雀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不论是魔涧还是万枢门,距离此地可不是飞半天的路程。若说循着香气来的,那更不可信。
毕竟朱雀那张嘴,有奶便是娘。真不至于为口吃的,飞这么远来。
那么就剩下两种可能性。
一路过,二有事特地来此。
姜溪萝自然是祈祷第一种,兴许它得了裴忱之的命令,恰巧路过这个地方,又恰巧闻到了香气,稍作停留。
如果是第二种……
不堪设想!
它一只臭鸟有什么事能特地来此?除非它主子也在附近……
隐姓埋名这半年来,姜溪萝头一回开始心慌了。
她抿着唇,抬眸看着天空,欲哭无泪道:“菩萨保佑,一定要是第一种啊。”
说完,抓耳挠腮了半晌,一脚踹在身边的矮墙上,出了口气。
身后有人路过,看瘦弱的小姑娘恶狠狠地踹着墙,好心询问一句。
“小红姑娘?你怎么了?”
姜溪萝立马挂上笑容,回首乐道:“锻炼呢!哎——李叔,咱镇子上谁会做土活?我记得先前镇东头的老陈会做,可惜他一年前去世了,现在该找谁呢?”
李老头回道:“老陈他儿子啊!传他爹的衣钵,做的呀,不比他爹差。”
姜溪萝“哦”了一声,倒了声谢,转身走了。
身后李老头后知后觉,嗫嚅道:“这姑娘住了半年,摸的门清,竟然连老陈什么时候走的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