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溪萝陷入了一片荒凉的亡灵阵中。
有意识的时候,她会在虚无缥缈的阵中四下躲藏,找寻主角二人的下落。
没意识的时候,则是被万千亡灵肆意驱使,做千奇百怪之事。
往往这个时候,亡灵指东,她不会往西,亡灵指上,她不会往下。
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亡灵阵极大,兴许比整个湫湖还大。
阵中千万亡灵,既不知是谁设了阵法将其困于其中,也不知诸多亡灵究竟从何而来。
姜溪萝将将结束一个亡灵的使唤,好容易恢复了几分神识,立马狂奔,想离开这个对她不友好的地方。
结果迎面而来一个稚童,几乎是刹那间,亦如往常般轻而易举的,被对方拿捏住了意识。
她的后脖颈倏地飘出一条银色的丝线,无限延长,末端被稚童握在手中。
此刻的她宛若一只提线木偶,行为举止全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稚童是人间早夭的孩子,心底的执念是想回人间寻找自己的父母。
可世事变迁,此事极难。
况且,他如今身处湫湖底的亡灵阵中,不知被困了多久。兴许十年,兴许百年,父母还不知在不在人世了。
姜溪萝带着稚童的执念,走遍法阵中的天涯海角,却仍不见他想见之人。
周遭的亡灵对她虎视眈眈,若是稚童解除了对她的控制,那么它们一定眼疾手快,抢夺控制她的权利。
如此继续下去,姜溪萝不被法阵困死,终有一日,也会过劳而死。
终于,稚童生气了。
姜溪萝找不到他的父母,他恶狠狠地要惩罚她。
然而法术还未来得及砸到姜溪萝身上,他眼睁睁看见一裹挟煞气之人飘飘然而来。
少顷,又飘飘然地将他踹翻在地。
于是他更生气了。
生了气的小屁孩拍拍屁股爬起来,手牢牢握住丝线,决定给来人好看!
姜溪萝同他心灵相通,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此时照书朗读般浑浑噩噩地吐出一句话来。
“我要给你好看。”
是朝着裴忱之说的。
语气含着浅浅的怒意,加之她吐露旁人心思却不自知的傻傻模样,不仅没有任何威严,还让裴忱之觉得好笑。
小屁孩顿了顿,旋即无视掉姜溪萝这个傻瓜,抬手便要给裴忱之一个暴击。
可动手前,姜溪萝又鹦鹉学舌般开口了。
“我要打爆你的脑袋。”
这下,小屁孩忍无可忍,他回头看着傻瓜傀儡,手中丝线骤松,决定放她自由。
待解决了眼前碍事的男人,再回头找她算账。
偏偏周围亡灵众多,姜溪萝甫一逃离控制,其余亡灵不约而同地对她发起掌控。
在此之前,裴忱之只得收回被稚童抛弃的丝线,硬生生将她拉了回来,控制在自己手下。
而因此产生的副作用则是,姜溪萝会下意识地吐露他的心思。
譬如他冷眼看着气势汹汹的小屁孩时,她像个专业的解说员般朝着小屁孩开口,“想死是么?”
再譬如他要动手解决小屁孩时,姜溪萝又体贴入微地提醒小屁孩道:“没用的废物,竟然在我面前花拳绣腿。”
俨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嘴替。
裴忱之顿住了。
他皱着眉偏头看向一无所知的少女,额角青筋跳了跳后,方咬牙道:“闭嘴。”
姜溪萝一向听从主人的命令,于是她懵懂又乖巧地闭嘴了。
裴忱之顺手“喀嚓”了小屁孩。
阵中其他亡灵见他如此残忍,十分识时务地放弃了少女,转身去凑另一边的热闹了。
裴忱之手握丝线,领着姜溪萝漫无目的地走。
天边泛着沉沉的黑,仿佛下一秒便要急风骤雨。
他们沿着不甚平坦的岩石路走了没多久,碰到了亡灵们所奔向的另一边热闹——
流萤在一个老媪的控制下,趴在地上撒泼打滚,口中还念念有词,吐出两个陌生名讳后,条理清晰地百般咒骂。
裴忱之没兴趣管她,遂拉了拉丝线,抬腿要朝其他地方去。
倒是姜溪萝站在原地,被心底爱看戏的执念绊住脚,硬是任由丝线越拉越长,身体纹丝不动,脑袋却探过亡灵群,目光粘在了流萤身上。
裴忱之兀自走了一阵,觉察到不对劲,稍一回首,便见姜溪萝饶有兴致地够头看戏。
他将眉稍挑,正要下达离开的指令时,亡灵群中钻出一个气质长相都十分引人注目的男人。
男人走到姜溪萝跟前,颇有绅士风度地拍了拍她的肩,柔声细语道:“姑娘,你终于来了。”
裴忱之眯了危险的眸,却见姜溪萝一回眸,花痴脸控制不住地冒出来,两只咸猪手也随之上下摩挲。
傀儡丝线控制了她的意识,同时也将她的矜持撤下了。
在她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前,裴忱之冷着脸扣住了她欲行不轨之事的双手,旋即将她拉到一侧,眸光在男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刚要开口,一旁的嘴替抢先出声。
“滚。”
言简意赅,的确是他想说的话。
男人稍怔,随后又温润如玉地笑了出来。这么一笑,显得一张帅脸愈发的俊朗无双了。
姜溪萝没控制住自己的心思,虽然不知面前在发生什么,但她见到帅哥笑,便不由自主地跟着笑。
傻乎乎地笑了没两声,身旁的煞神警告地睨她一眼。
她蔫巴了。
秉着主人是天主人是地的原则,她凑到主人跟前溜须拍马道:“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裴忱之毫不留情地指挥:“让他滚。”
姜溪萝卡了个壳,但在丝线的控制下极快地反应过来。
她朝着帅哥凶巴巴道:“快走开!”
这回帅哥没有留恋,意味不明地扫了二人一眼后,身姿挺拔地离去了。
身后的流萤仍不知疲倦地骂骂咧咧,姜溪萝眼见帅哥走了,顿感无趣,又转了个身继续看流萤的戏。
看了没一会儿,身侧总是粘着灼人的目光,她只得偏头,对上了裴忱之稍带戏谑的笑。
实不相瞒,她感应不到这个主子的执念,便觉得无所事事,没有什么需要她完成。
因此,本性这才不合时宜地暴露出来。
然如今这样四目相视的情形下,她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
具体哪里怪,她又没有意识去感知。
纠结良久后,她战战兢兢靠了过去,本着恪尽职守的态度,再次问道:“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吗?”
裴忱之思忖了一阵,还真有。
他颇为潇洒地抱着臂,眉眼敛着淡淡的笑,俊容不比方才的男人差,甚至还要高那么几等。
于是姜溪萝的面容逐渐猥琐化,裴忱之顿时冷了脸,指尖将她愈发靠近的脸颊抵了回去。
这才趁人之危道:“伏羲碎片,有没有瞒我之处。”
问完,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闻言,姜溪萝还挺开心。
开心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傻不愣登地觉得这个问题太小儿科,聪明能干的她一定能帮到自己的主人。
于是她兴高采烈地和盘托出了,全然不顾恢复意识后自己的悲惨处境。
“有呀有呀!伏羲碎片在我体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