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个下雨的晚上,让李旭对雅兰刮目相看,半夜一点,李旭冲了两杯咖啡,说:“雅兰,外面下雨呢,咱俩歇会吧!”
雅兰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趴在窗户上看外面哗啦啦的雨。
李旭说:“我很喜欢下雨,白天那灰蒙蒙的天,哗啦啦下这雨,感觉好舒服!”
雅兰点点头,看着他说:“我也喜欢下雨。”
李旭笑着说:“小时候,最喜欢淋雨还有踩水坑,跟我哥,我弄他一身水,他溅我一身,但又怕被我妈骂,我哥就想了一个好办法,趁着我妈还没下班,换了衣服,把湿衣服洗了,刚开始这招还挺管用。呵呵。”李旭越说越高兴,接着说:“但用了几次,终于被我妈逮个正着。”他学着妈妈的口吻接着说:“你们不是喜欢淋雨啊,让你们淋个够,站在这,一直到雨停!”他问雅兰:“你猜怎么着?”
雅兰摇摇头。
李旭继续说:“我跟我哥就傻傻站在那,我妈一看,更来气了,一把揪住我们的耳朵就往屋里拽,嘴里还唠叨,怎么生了你们这俩傻子,哈哈!”李旭感觉好好笑。
雅兰只是微笑一下,李旭见状立马收起了笑容,他想,可能自己说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雅兰两只小手来回搓,犹豫片刻,还是把自己的童年告诉了他,她看着李旭,说:“好羡慕你可以有这么快乐的童年。”
李旭不解,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我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我二妹比我小六岁,三妹小九岁,弟弟小12岁,所以,直到我上大学,我一直都是带孩子!”雅兰一脸平静。
李旭很惊讶,说:“那你妈呢?你上了学怎么办?”
“他们常年在广州打工,我从记事起,就只有过年才能见到他们,再后来,就是生妹妹,做完月子放下孩子就又走了,但弟弟上学之前却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太小的时候,就把弟弟放在小车里,大点了就背在背上,我上学,爷爷奶奶就在家带他们。”雅兰抬头看向天花板,不让眼眶里的眼泪流下来。
李旭看出她的难过,递纸巾给她,说:“我们每个人的出身都没办法选择,你爸妈也是为了给你们好一点的生活!”
雅兰摇摇头,说:“在我眼里,他们根本就不是合格的父母,就是想要个儿子,才生这么多。”
“其实,我原来都觉得好几个孩子的,都是我们父母那代人,真没想到,这种情况就在身边。!”
雅兰把眼泪擦掉,说:“都是农村人,思想老旧,重男轻女,管的时候不管,但等你大了,有能力挣钱了,他们就出来打感情牌了!”
“我觉得你对他们有误会吧,你看你这不还在上大学呀,可见他们还是爱你的!”
“哼……”雅兰冷笑一声,说:“当时我初中毕业,他们就不想让我上了,但我奶奶觉得我太小,找个班都找不到,就劝我爸,这才让我继续读的高中,所以我高中很努力的读书,因为,我知道,我只能靠自己改变命运。”
李旭看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孩,头脑如此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他安慰雅兰,说:“你做到了,等大学毕业就熬出来了!”
雅兰摇头,说:“我上大学的代价就是学费我自己挣,他们不会出一分!”
“咱们学费一学期都要7000了,你怎么挣?”
“早上八点半到九点半,当私人家教,一个小时80,然后十点到火锅店上班,一直到半夜十一点,一个月3000,从高考到大学报到,三个月左右,一共挣了10200。”
现在说出来很简单,天知道她那三个月是怎么过的,在网上找工作,为了协调两个工作的时间,把家教工资降低了几乎一半,晚上在火锅店多待一个小时,每天就睡六个多小时,骑着自行车穿梭在这个县城中,累的大姨妈都不正常!班主任跟她说过,实在凑不上学费,就在学校申请贫困生补助,但她委婉拒绝了,说‘先试试,看能不能挣够!’高考完就刷招聘信息,先找到这个火锅店,但工资还是不够,就想着再找个工作,可时间没有合适的,在跟同事聊天,知道大码有个孙子,想请家教,但又觉得价钱太贵,这时候,她萌生了这个想法,于是,在她的倔强和坚持中,她把学费挣够了,头到大学报到的前一晚,看着手里的工资,她笑了!
李旭伸出大拇指,称赞她说:“跟你比起来,我觉得自己真差劲!”
雅兰叹了一口气,说:‘“我花了一千二买了一个手机,头上学那天买了二百块的肉,放到冰箱里,让我奶给我妹她们做点好的!”说到这,她鼻子倒一酸,然后又转移话题,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个没人爱的野草!”
“不能这么说,你要自信起来,其实你真的非常棒!”
雅兰无奈的笑笑,说:“在宿舍里,她们讨论着哪个商场衣服好看,哪个手机好用,买个什么样的笔记本,可这些我连想都不敢想,我只能拿出书,假装看,用来保护我那脆弱的自尊。”
李旭不再吭声,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生,对她无比崇敬,但心中又无限悲凉,在别人眼里很普通的东西,在她那却遥不可及,但又在她脸上看到了坚韧,即使难成这样,她依旧没有选择最便捷的学校补助,而是选择靠自己!他还看到了不屈,这样一个破烂的家庭,硬生生靠自己离开了那个县城,以前用在书本上看到一句话,‘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次,却亲眼见了!
雅兰看他发呆,用手在他眼前一晃,笑着说:“你在想什么?”
李旭回过神来,说:‘“没什么,以后有困难就跟我说,竭尽全力!”
这一句话听的雅兰很是感激,她拿起咖啡,一脸严肃,说:“李旭,谢谢你!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就在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她接到了妈妈电话:“喂!妈!”
“雅兰,你快回来吧,你奶奶脑出血住院了!”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焦急的声音。
雅兰很震惊,她说:“那现在奶奶情况怎么样啊?”
“你叔带你奶去医院了,说要做开颅手术,把瘀血给清出来,我们马上就坐飞机了,等回去了再说。”
“行行,我也赶紧回去!”
“对了,你手里有钱没有?”
雅兰一听钱,就不耐烦了,说:“我没钱,我学费还凑不够呢!”
“哎呀,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们置气,先给你奶奶看病要紧啊!”
“我没钱!”雅兰气冲冲把电话给挂了!
她立马买杭州到安庆的高铁,装了身换洗的衣服,就跟老师请假去了,从办公室出来,她思考再三,给李旭打了个电话。
“喂!李旭!你有空吗?”
“有,怎么了?”
“你到食堂拐角处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李旭一路小跑过来,问她:“什么事找我?”
雅兰有些难以启齿,磕磕巴巴说:“那什么?你能…你能…你能借我点钱吗?”
“多少?”
“越多越好,我奶脑出血住院了,急需用钱!”
李旭二话没说,拿出手机给她转了7000,说:“你拿去用!”
雅兰问他:“这是你的学费吧?”
“哎呀,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拿去用就行了!”
“那你学费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你赶紧走吧,别再啰嗦了!”
雅兰说了一声‘谢谢!’,就跑着往学校大门走去!她再不走,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李旭越想越睡不着,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到了两人在肯德基前的照片,雅兰笑着依偎在他怀里,这是今年夏天两人又故地重游,在那留了个纪念,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李旭嘴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扬的。
雅兰到了安庆,又坐大巴车到县城,连家都没回,直奔医院,一推开病房,看见奶奶的脑袋上鼻子嘴里插了各种各样的管子,爷爷叔叔爸爸都在她床边,她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时,妈妈走过来,说:“你回来了!”
雅兰点点头。走上前去,在奶奶耳边,说:“奶奶,奶奶,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一旁的叔叔说:“你奶听不到,医生说现在她已经没意识了,你看她这脑袋。”叔叔指着奶奶头顶右边一块,说:“这挖下去一块,已经没有脑组织了。”
雅兰问:“怎么会这样呢?前天打电话她还好好的!”
坐在一旁的爷爷开口了,说:“我跟你奶正在院里种白菜呢,你奶说有点不舒服,想坐一会,我说,你去吧,她刚走两步,就摔倒了,我立马跑过去,喊她,怎么喊都喊不醒,我觉得事情不妙,赶紧给你叔打电话,你叔一看这情况,也吓的不得了,又赶紧给120打电话,这才把你奶送来了!”
叔叔又接着说:“医生一看,说要立马做手术,我又给你爸打电话,商量了商量,我俩都同意。”
爷爷在床边手足无措,先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个劲地用力捶自己的腿,自责道:“都怨我啊,你说我没事种什么白菜呢?”
雅兰爸安慰爷爷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生命这又不能预料,你就别再往自己身上揽了。”
叔叔说:“爸,你先回家吧,我们在这看着!”
爷爷摇头,说:“我得陪着你妈,你妈现在她一定很害怕,我在这,她就不怕了。”
大家听了都不好受,雅兰就这么盯着奶奶,看着她身体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她看奶奶的头都比平时大了一圈,样子都看不出来了,她攥着奶奶的手,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求你保佑保佑我奶奶,让她平安度过这个难关,老天爷,求求你!求求你!”
过了一会儿,妈妈拉着雅兰走出病房,来到厕所,问雅兰:“我刚给你奶交了6万块钱,你手里有吗?先用用!”
雅兰二话没说,拿出手机,把里面的一万三全转给她了,然后扭头走了。
雅兰的祈祷并没有带来好消息,在住院的第三天,上午十点,奶奶的心跳停止了,全家把奶奶的尸体运回老家,在家中设灵堂,供奉祖宗牌位和烛台,一切以安静、庄重的方式进行,奶奶的生前好友,亲戚,全都来祭拜,第三天火化后就入土了!办完奶奶丧事,过了一个星期,她就准备去学校了,可她手里一分钱也没有,更别说路费了。
于是,她找到妈妈,跟她说:“我要上学去了,你把那钱还我!”
妈妈语气冰冷,说:“你奶奶丧事花完了,没有!”
雅兰非常生气,跟她妈喊道:“那钱是我跟同学借的,我拿什么还给人家?”
妈妈也跟她吼:“那你就别上学了,去上班挣钱还!”
“不上学,不上学,一说就是不上学,你们在外面这么多年,挣得钱呢?”
“你弟妹不花吗?你都多大了,还往我们要钱!你叔家女儿都嫁人了,你还在啃老!还有脸在这叭叭呢!”
“有你们这么当父母的吗?只管生,其余的什么都不管,既然这么不喜欢我,当初就别生下我啊!”
妈妈‘啪’一个巴掌甩过去,说“你给我滚,我没你这个女儿!”
雅兰捂着被扇的右脸,气冲冲的跑了出去,她跑呀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实在跑不动了,坐在路边哭了起来,这些年的情绪压抑到了极点,她放声的哭,尽情的发泄,可哭累了,冷静下来,学还是要上的啊,可是学费到哪去借啊?
她想了想,给老板打电话,说预支三个月工资,可老板说,你一个兼职的,才在我那干了两个月,你就要我预支你三个月,老板不同意!她又想到跟宿舍朋友借,她给她们一个接一个打,可她们都说交了学费,没有多余的钱了,她翻着通讯录,看到李旭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