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李飒飒便穿戴好,陪着母亲用了早膳,随后又一起去凝晖堂给老夫人请安。
到了凝晖堂,妾室曼夭早已跪坐在老夫人脚边,两人低声说说笑笑,真如亲婆媳一般。见罗氏来了,曼夭也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老夫人也未觉不妥,想必平日已是被伺候惯了,对着曼夭总要宽容厚待些。
李飒飒上前行礼,老夫人点了点头,面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罗氏颇有些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她未能给将军府诞下香火继承人,只生了一个女儿,仅凭这一条就能让将军休妻另娶。
奈何这是圣上赐婚,老夫人心中再愤懑不平,也不敢置喙半句,只盼着这个唯一进门的妾室能争气些,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老夫人,不好了,二小姐发高烧了,至今未退。”李媚儿的贴身丫鬟素心着急的前来禀报。
昨日母亲才罚她跪了一个时辰,今日就病了,偏还挑的罗氏前来给祖母请安的时辰。
这不是赤裸裸的告状!
李飒飒眉目低垂,眸中染上冰霜,双手紧握着绣帕,于掌心印下道道血痕。
“什么?可请了大夫?”曼夭闻言,娇艳若芙蕖的玉白脸色顿时惊慌害怕起来,忽见众人没有说话,才觉越俎代庖,立马匍匐跪地请罪,“老夫人,妾失礼了,媚儿病了,一时着急才······”
这世道嫡庶有别,规矩极严,尤其是深宅后院,
“为何病了?是昨夜里着凉了吗?”老夫人放下手中茶盏,并未怪罪曼夭失礼,反而有些心疼起这个伺候了她一夜的妾室,示意她身边的嬷嬷快些出府,“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治不好二小姐仔细你们的皮!”
素心见老夫人问起二小姐发病原因,瑟缩抬头,目光怯缩却在罗氏身上打转。
她什么也不说,这状告得反而更有杀伤力!
罗氏也没想到,今日会在凝晖堂看到曼夭,面色更加不虞,据早膳时红玉禀报,昨夜老夫人腿脚不适,夜里翻来覆去,泡了几次中药足浴。
可没有提到过曼夭整夜伺候。
老夫人紧盯着罗氏冷傲沉静的神色,心下明白了几分,又见素日骄矜孤傲的李飒飒,心头更加不喜,神色愈发冷了下来。
罗氏迫于婆婆压力,不得已开口,“昨日确实罚了李媚儿,也是她不懂礼节,平白没得教坏了飒飒,儿媳确实没考虑她到身子弱,好在并未出什么大事。”
嫡母管教庶女本就是平常事,罗氏瞧着老夫人不悦神色,心头复杂难受。
同为女人,婆婆为何就不能多考虑儿媳的心思,罢了,谁叫她是将军的养母,将军最重母子亲情,也只好恭恭敬敬的伺候着,这样将军才会心安。
李飒飒看着母亲就要低头退让,连忙开口阻止,状似无辜的捂住心口,擦了擦眼角并未存在的泪珠,凄凄道:“祖母,都是飒飒不好,媚儿妹妹拿着那红鸾金凤钗给我观赏,我一时喜爱至极,才夺了去,没想到是个不能随意带的饰物。”
不能随意带,这几个字咬的极重。
罗氏管家细致有理,有些事不愿老夫人操心,很多事都是随意提上一嘴,一笔揭过,以至于老夫人总觉得她是不尊敬自己,所以才懒得细细禀报。
今日李飒飒就要扭转前世长期以来不利的婆媳局面,一步步撕开李媚儿母女的丑陋嘴脸。
说罢,便命红玉上前,递上证物。
罗氏惊讶的盯着自家女儿,她是何时把这个带在身上的,竟还知道去老夫人面前申诉。
李飒飒上前两步,盈盈一礼,细碎脆弱的嗓音宛若掉入人间的精灵,“飒飒眼皮子浅,不知是何物?还好红玉姐姐解释了一番,这才没酿下大祸。”
红玉这才终于知道,为何一大清早,大小姐还未梳洗,就询问她这钗子的来历,原来是要去老夫人面前告状。
她不敢抬头,生怕因这之言,惹怒了背后的“主子”。
李飒飒心中一阵冷笑,瞧着红玉假装镇定的神色,眸中寒意更绝。
别急,既然全无忠心,等处置了曼夭母女,下一个就是你!
老夫人仔细看向红玉手中证物,脸色骤然发白,勃然大怒,眼神如刀子狠狠剜向最有可能佩戴此物的妾室曼夭。
昨日才在夜间涌起的无限好感,全在此刻化为灰烬。
“曼夭,原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如此教育媚儿?”老夫人虽不喜她青楼女子的身份,却对她所出自幼才情满身的李媚儿极看好。
虽不能比得上李飒飒那般看重,到底也是一视同仁了。
如今出了这事儿,真真是失望至极!
妾室曼夭本就熬了一夜,唇色白如雪,又闻姑娘风寒病倒,已是心中突突。
再闻那素日里对她还算是客气的嫡小姐李飒飒意外告状,更是气急焦心。
她慌忙解释道:“老夫人···不···这···这不是···”
曼夭解释不出来,盛世如白莲的身姿轻轻摇摆,叫人好不可怜,若是平日老夫人早就心软了,但这教养之事绝不会怠慢轻饶。
不然孤儿寡母的,是如何撑起这李氏将军门庭,全都仰仗子女教养得当,堪担大任!
曼夭这回可是踩到了老夫人的雷点上,避无可避。
李飒飒盯着惊慌失措的曼夭,心中无限畅快,前世你就凭借这幅莲花面容,蛇蝎心肠夺了我母亲的所有,正室夫人的地位,父亲祖母的宠爱······
今生就让我李飒飒,践踏你入尘埃永无翻身机会,以报这累累血仇!
老夫人心上突感后悔,抬眸间瞧见李飒飒一改之前娇艳华丽的穿戴,只着对襟粉白缠丝梅花裙,整个显得端庄美丽,高雅得体。
不由得眼前一亮,平日里她太过张扬扎眼,总觉得缺些稳重。
如今仔细一瞧,眉眼间虽委委屈屈,却多了分从容镇定,像极了许久未归家的儿子李从安。
“别哭了,整日哭哭啼啼的,教人烦躁!”老夫人觉得还是李飒飒看着更顺眼,继续斥责柔弱哭泣的妾室曼夭,厉声道:“那些带来的肮脏之物全烧了!自个儿去祠堂好好跪着,什么时候醒悟了就什么时候起来···”
曼夭闻言,心中惊慌痛心,自知昨日夜间所做一切全部功亏一篑,不免愤恨起这个突然告状的嫡小姐。
心下焦灼万分,迫不得已,装作柔弱万分不能承受斥责之痛的莲花堪折姿态,凄然道:“老···老夫人···,我··我不能跪···”
老夫人冷笑,一个妾室有什么不能跪的。
妾室曼夭凄惨惊惧,用尽全身力气也没说完缘由,竟是急火攻心的两眼一番,向后软软倒去。
闭眼前还不忘瞥了一眼贴身伺候的桂嬷嬷,满含深意、
桂嬷嬷会意上前接住曼夭柔弱如莲花的身子,也跟着情真意切的哭泣道:“老夫人,万万不可,二姨娘已经有了身孕·····”
身孕!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这风头浪尖上,曼夭居然有了一个前世都未曾出现过的孩子,这不妥妥的是一张免死金牌!
李飒飒回头瞧见母亲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老夫人仿若被天上突然掉下的孙子砸得七荤八素,原本冷淡厌恶的神色瞬间柔和喜悦起来。
因为她的重生,这一世所有人的命运走向,变得前路不知、扑朔迷离。
而复仇之路,注定危险重重,险象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