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有眼,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在她十六岁的及笄之年,还未被山贼掳走前。
李飒飒眼角淌泪,娇嫩细滑如初春桃花的面容上是劫后重生的喜悦激动。
她压抑住内心的百感交集,也不管错愕发愣的李媚儿,竟直接撩起裙摆,径直往谢芳院奔跑而去。
一切还来得及,只要及时阻止,母亲就不会死。
刚一进门,李将军府的女主人罗氏就坐在碧玉春蚕丝绸垫上,食用着一碗温和滋补的汤药。
她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觉手中一轻,白玉瓷碗应声倒地,碎裂成四五块。
李飒飒扑进罗氏怀抱,紧紧抱着母亲孱弱腰身,眼含热泪,不肯放手,低声啜泣起来。
罗氏闻言,不正是飒飒的声音,这是怎么了,清早还兴高采烈地想要同李媚儿出门踏青,怎么转眼间成了这副泫然泣泣的模样······
“飒飒,是不是李媚儿那丫头欺负你了?”罗氏心疼的抱住自家女儿,心头有了不好的猜测。
跟随李飒飒仓皇而来的李媚儿,一身白衣如莲,站在将军府罗氏主母寝房门前,涨红了脸。
听了这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飒飒抬头,瞧见母亲如今还算红润的面庞,心中松了口气,轻声道,“不是,是飒飒刚刚做了一场噩梦,心中害怕的紧。”
罗氏不善的瞟了眼外头的庶女,就算飒飒已说与她无关,可对着那张酷似妾室曼夭的脸,心中依旧不喜。
转头浅笑,温柔仔细理了理李飒飒的额间秀发,柔声道,“你这疯丫头,可真叫母亲担心。”
担心?
李飒飒目光微凛,目前最是担心,罗氏目前所喝的滋补汤药中有慢性毒药。
幸好这一日的毒被她打断了,她转头扫视一圈贴身服侍罗氏的四个婢女,微微眯起了眸子。
红玉,青玉,佩玉,挽玉。
到底谁才是幕后下毒之人?
有人感受到上方打量压迫的目光,忍不住抬头,却不经意间撞进大小姐深邃如冰潭的寒冷目光里,一时不禁打了个寒栗。
这还是平日里单纯活泼的嫡小姐吗?分明像是换了一个人。
罗氏没瞧出女儿的不对劲,反倒是轻轻拔下李飒飒头上的红鸾金凤钗,眸光不悦渐深,“这是谁给你戴的?”
早上还未见如此腌臜俗物出现在自家女儿头上。
飒飒还未及笄,并未定亲,怎能用少妇所戴饰物,并且这式样分明出自勾栏院常用流行款式,曾在妾室曼夭发髻上出现过。
李飒飒闻言,转头看向母亲手中饰物,这不正是前世她被山贼绑走,用来勒索将军府的信物吗?
她下意识的朝外看去,李媚儿局促不安的低着头,等待在原地,如同前世一般,等她这个好姐姐心疼呼唤求情,求着母亲多些宽容给这个可怜可爱的庶妹。
李飒飒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转瞬即逝。
可惜今生你没这个机会了!
“好大的胆子,李媚儿!你竟然给我女儿戴这种肮脏之物!”罗氏狠狠盯着门口那个小白莲,怒气横生,和她那个狐媚子娘亲一样如出一辙的装可怜。
偏的男人还吃这一套,连自己的女儿素日里都对她有些可怜心软。
可此事绝不能容忍,平白没得教坏了飒飒!
李媚儿闻主母大怒,无措惊慌,吓得连连后退,苍白着脸跌倒在地。
半晌,苍白如玉的小脸上已是泪如雨下,瑟缩哭泣道,“媚儿···不知···不知这簪子是腌臜之物,只是姐姐觉得好看,便给了她···”
说罢,还颇有深意的看向李飒飒,眸中满是不解震惊。
分明是你抢我东西,如今被斥责反而还要怪在我身上,这个无辜眼神不可谓不恰到好处,上一世就是被这样被打动,从而心软可怜她。
把她当作世上真心之人,闺房心事全盘托付,最终落得个惨死马厩的下场!
李飒飒面无表情,贝齿紧闭,一言未发。
罗氏见状,这小白莲又来消费骗取飒飒的善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着飒飒又要为她开口求情,不由得冷下脸色。
李飒飒却是梗直了脖子,眼眶发红,看着罗氏在世时处处为自己着想的模样,酸涩哽咽道,“母亲,是飒飒错了,不该戴这什么钗子···以后也不会了···”
罗氏闻言,涌荡着晶莹溪水的眸中异常震惊。
飒飒这是怎么了,突然转了刚烈性子。
“你不为李媚儿求情吗?素日里母亲教育你,你总要驳斥一番,还总是为她出头。”
李飒飒想起前世自己不辨黑白,愚蠢无知,还被人当枪使,伤害母亲的诸多事宜时,不由得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她紧紧抓着秀帕,淡淡看向还在积极求救不断使眼色的李媚儿,便冷漠地垂下眸子,心中寒意四起,朝着罗氏盈盈一礼。
“母亲,飒飒以前不懂事,跟着他人瞎胡闹,今日有错,必当该罚,还请母亲降罪,勿要袒护任何人!”
还未及笄的少女如枝头含苞待放的嫩桃花,如今守起官家小姐的规矩来,倒是让人眼前一亮,矜贵高雅的气质直接秒杀了外头的小白莲。
素日里飒飒骄矜任性,冷傲视人,连着穿戴都有些华丽刺人,比之那李媚儿,总多些浮躁躁之气,平庸淡俗之味。
明明是极好的美人胚子,生生被其衬托的聪慧不显,美致全无。
而今日这番有理有据,端庄贵重的嫡小姐姿态,倒叫罗氏十分满意,欣慰的点了点头。
外头始终还未进门的李媚儿,听得平日被她哄得团团转的大姐姐,头脑豁然清醒的明礼之言,心下狐疑。
李飒飒今日撞邪了?还是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让她发现了?
李媚儿低着头,依旧委委屈屈,好不可怜,装作清纯无知的模样,犹如受了惊的小白兔,怯懦道,“大夫人,都是我的错,你别怪大姐姐······”
众人闻言,不免都有些可怜起这位声名不显,却善良无辜的庶小姐。
前有苛严嫡母,再有骄纵嫡姐,这府中日子想必难捱至极!
罗氏最烦她这番白莲花做派,整日哭哭啼啼,仿佛谁欺负了她一样,不耐烦道,“今日这事,涉及世家嫡女教养,且不说你这簪子是怎么来的,就往飒飒头上戴去,实在是有失礼节风化,也不多罚你,自去李府祖堂跪上一个时辰,抄写女则三遍!”
罚得太轻了!李飒飒皱眉。
可若是按照前世节奏,此刻她早已牵起庶妹的手,丢下愤怒痛心的母亲扬长而去。
还是得慢慢来,迟早揪出你的狐狸尾巴!
看着李媚儿的表情逐渐震惊发白,李飒飒才觉心头恨意消了那么一丝丝,不,远不止于此,她要一步步揭穿撕碎那对狗男女,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有人目光来回穿梭在两位小姐身上,惊慌错愕之余,难以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寻思着晚上还是得出去一趟。
李飒飒不再看被人架出去而梨花带雨的李媚儿,转头便重新扫视起罗氏的贴身婢女。
刚刚是谁?一直窥视着她的所作所为。
毓书寒冷如箭的眼眸带了些强势夺人的坚定,朱唇轻启:“母亲,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