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量矮小瘦弱,穿一身黑色斗篷,将头脸都遮得严严实实。
庞少文半天都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这号人物。
对了,肯定是祖父派来的!
祖父要面子,肯定气得不轻,但自己是他的亲孙,嫡长孙啊!岂是家里那些庶子亦或是那个根本不是庞家种的庞少卿能比的!
祖父不会放弃自己的!
所以让来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以免露相,落人口实。
嗯,一定是这样。
“祖父怎么说,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庞少文凑到栏杆缝里,迫不及待问道。
来人缓缓摘下帽檐,露出一张白净漂亮的脸蛋来。
庞少文怔愕,“怎、怎么是你?!”
封佩云露出淡淡笑意,“你以为是谁?你的好祖父,庞太师?”
“哦,我忘了,你在这大牢里,消息不灵通,还不知道吧,你的祖父,今早亲自入宫,恳请皇上把你流放到西疆从军,借报效国家抵过,嗯,是最低等级的兵,且不得升迁的那种哦。”
“还有,你祖父也命人到我家退了婚书,我啊,从此与你,再无瓜葛了。”
庞少文想到昨夜种种,咬着牙根,恨恨道,“昨晚的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不敢,不敢,我区区一个弱女子,哪有这种本事。”
“那就是封商彦和封商樾兄弟联手,给我下套子,你们好卑鄙的手腕!”
封佩云差点气笑了,果然人要是无耻起来,是没有下限的。
他还委屈上了!
“我们卑鄙?我们给你下套子?难道不是你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我下药,让我当众出丑,然后你再作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原谅’我,好让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你,臣服在你的手掌心,任你宰割?”
“要不要我提醒你,你的药粉,就藏在你右手无名指甲盖里,对不对?”
庞少文双目瞪得如铜铃,下意识就用左手捏住右手无名指,“你、你……“
“我怎么知道的?”
封佩云并不回答,只是笑得灿烂妩媚,仿佛眼前这个落魄的阶下之囚,依然是她的成龙夫婿。
庞少文怒极,原形毕露,再也顾不得平日经营的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两手生出栏杆,对着封佩云的脸颊抓过来。
他要抓烂她!看她还怎么再跟旁人笑!
她这辈子,都只能是他的女人!
封佩云身姿灵巧地往后一退,满眼不屑地看着抓狂的庞少文。
“庞少文,你再无翻身可能了!处置你的人,是皇上!你若想让整个旁氏为你蒙羞,最后视你如弃履,尽管报复我。不过,可别以为我怕了你,我大哥乃是大理寺卿,我二哥今年亦准备考武举,我父亲是承恩公侯,我母亲乃东秦望族之女,你,胆敢再对我不敬一次,我会让手下之人,将你挫骨扬灰!反正你已经臭名远扬,到时候,我只消说你不甘退婚纠缠于我,威胁到了我的性命,没人会在乎一条臭虫的死活。”
“啊!啊!啊!”
庞少文的怒吼,穿云透雾,传到另一间牢房之中。
瑟瑟发抖的周森,看着面色阴森的封商彦,一遍遍地磕头。
“封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就放过我吧!”
正是他,在端午前夕,向封商彦告密:庞少文意欲在龙舟赛上算计封佩云,好断了封佩云的退路,再无退婚可能。
封商彦这才和秦慕修一起设计了昨夜那场好戏,不可谓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庞少文之所以那么把持不住,全因那个被他们雇来假装落水的女孩,在他下水救她之际,就把他指甲盖的药粉,抠出来使到他自己身上了。
心术不正者,必遭反噬。
说的就是庞少文。
封商彦冷眼看周森两眼,“庞少文坏,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杀人,你递刀,难道就因为你事后供出他使的什么刀法,就要恕你无罪?若开此例,本官也无脸面再坐大理寺卿这个位子了!”
周森整个懵掉,他,这是被大理寺卿忽悠了?
“封大人,您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呀!”
“本官只告诉你,若有隐瞒,从重惩罚,并没有说坦白从宽。”
封商彦说完就冷脸离开。
周森的认罪态度不错,但凡是旁的事,封商彦都会网开一面,从轻发落,但残害少男有违天道,他绝不开这种口子。
两个丧尽天良的人,各自在自己的牢房里嚎叫怒吼,吵得整个大理寺都不得安身。
脾气暴躁的狱吏受不了,把二人分别暴揍了一顿。
……
从大理寺牢狱走出来的封佩云,只觉一身轻快!
出了玫瑰宴的事儿后,她还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舒爽过!
有段时间,她甚至都不敢踏出闺门。
好在,都过去了。
赵锦儿夫妇等在门口。
一见到赵锦儿,她就冲过去,拥抱住赵锦儿纤薄的身体。
“赵娘子,这一次,多亏你们夫妇帮忙!否则,我只能吃了这个闷亏,嫁给那个畜生,任凭他凌.辱一生。”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是激动的、快乐的泪水。
赵锦儿笑道,“与我们有甚关系,全是你自己勇敢,令兄又有谋略,才能把那个禽.兽的人皮撕开,露出他的本来面目。你不止捍卫了自己的幸福,也解救了无数可怜孩子,封小姐,你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封佩云破涕为笑,问了一个很不相干的问题,“你今年多大?”
“乞巧节我就满十七了。”
“你比我还小半岁呢!以后别喊我封小姐了,就叫我佩云,我也不喊你赵娘子,我喊你锦儿。”
直呼其名,大家贵女示好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赵锦儿接受了。
“好,佩云。”她笑着应了,同时想起相公跟她说过,她的婆婆闺名也叫佩云。
一对少女的友谊,因为一件可怕的事,得到了质的升华。
东边日出西边雨,几家欢喜几家愁。
舒月庵里,得知消息的庞贵妃,接连打碎了十几盏莲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