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锦儿不说话,汤大夫拍拍自己嘴巴。
“瞧我这张嘴,又问不该问的问题了。丫头,你别误会,我并不是想偷师。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老夫这把年纪了,于名利早就看开,这些年攒下的体己,也够一家人嚼吃。我问你这方子,就跟好乐之人听到好曲子想知道曲谱,好酒之人尝到好酒想知道配方一样,我只是好奇。”
赵锦儿见他误会,忙道,“汤大夫,您误会了,我并没有怀疑您,只是这方子来历曲折,一时间我也不知怎么跟您从何说起。”
汤大夫爽朗一笑,“那就不说,等你以后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不迟。”
“呵呵呵!混到这把年纪,也就是个郡县郎中,如今竟想从一个妇人口中哄骗药方吗?汤达啊汤达,你好不知羞啊!”
黄大夫刺耳尖锐的声音,突的从两人身后传来。
汤大夫脸色骤变,“你、你说什么!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赵锦儿也道,“汤叔就是好奇而已,他不是那样的人。”
病人们这几天的好转,黄大夫看在眼里,他们对赵锦儿和汤大夫的尊敬,他也看在眼里。
是妒忌得不行!
逮着机会,当然要刺几句。
只见他趾高气昂地瞥了汤大夫一眼,带着讽刺的笑意,“有没有这个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又转向赵锦儿,满脸虚伪的关切,“小丫头,你还小,傻乎乎的,不知道这世道,人心险恶啊!别给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赵锦儿确实有点傻乎乎的,但是感觉告诉她:
汤大夫是个为病人着想的好大夫,而这位黄大夫,就一言难尽了。
来了这么多天,除了头天在还没生病的郡守大人面前表现了一下,就再没干过什么事。
不干事也就罢了,脾气还坏,嘴巴还碎。
天天不是找其他大夫的茬子,就是吹他那在太医院的儿子有多牛。
赵锦儿本能的反感他。
也不喜欢听他挤兑汤大夫,当即道,“我不傻!我分得清好赖!”
黄大夫一听,顿时横眉冷指,“你这不识好歹的贱丫头!你给老夫说说清楚,谁是好,谁是赖?你骂老夫呢是吧?”
他情绪激动,唾沫星子喷赵锦儿一脸。
手脚挥舞着,俨然要打人。
赵锦儿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汤大夫气坏了,顶到前头,“老黄,你有什么冲我来,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两人剑拔弩张,又卷起了袖子准备干仗。
秦慕修正在里头帮赵锦儿整理医案,闻声走出来。
见到这一幕,咳嗽一声,冷冷道,“看来黄大夫这几日很是清闲,病人你不愿意照顾,还耽误其他大夫工作,等会让郝师爷安排马车,送你们回去吧。”
黄大夫一听,顿时跳脚,“你算老几,凭什么赶老夫走?”
秦慕修敲了敲腰上的郡守令牌,“郡守大人说了,他现今病着,祠堂里的所有事宜,全权交由我负责。”
黄大夫一时吃瘪。
前几天他确实想走,那么多病人治不好,自己也有感染的风险,不想走是傻子。
这几天,他却不想走了——眼看着病人们好转,只要在这里熬到解封,传出去不也是抗击鼠疫的牛掰大夫么!
回到宿舍,恨恨地自言自语道:
“一个乡野小丫头,不过仗着一张药方,就在老夫面前耀武扬威了!那小子也是,拿着郡守令牌狐假虎威!当真以为能唬到老夫?”
“老夫的儿子,可是太医院堂堂太医!半月前来的家信,还说他如今受到大内总管魏公公的赏识,每月初一十五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呢!皇后啊!多少太医混一辈子也没有这个殊荣!”
“这个时候把老夫踢出局,让老夫丢脸,没那么容易!”
黄大夫当即就想了个恶毒主意,“你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
因着还要处理公务,蒲兰彬单独住在一间小厢房里。
赵锦儿和秦慕修,每天都会来跟他汇报病人们的情况。
“回禀大人,轻症的那批病人,基本都痊愈了,可以离开祠堂回家了。”
蒲兰彬闻言,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太好了!锦儿,你可真当得起一声女神医的称谓。”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赵锦儿已经不怕蒲兰彬了,把他当成大哥哥,在他面前,也就活泼很多。
“女神医?我哪有那个本事,大人快别埋汰我了。”
蒲兰彬笑道,“你绝对当得起,在这七国之中,能这么快治好这么多鼠疫病人的,你是第一人,说一句巾帼不让须眉,一点儿也不夸张。”
一旁的郝师爷道,“大人,此言差矣。”
蒲兰彬白他一眼,“你意思是锦儿不配?”
郝师爷连连摆手,“不不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赵娘子肯定是女神医,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那你是几个意思?”蒲兰彬一脸疑惑。
郝师爷笑笑,“赵娘子能短时间内,快准狠的治好这么多鼠疫病人,确实能耐,但她不是第一人。前朝发过鼠疫时,也出了个顶厉害的神医,治好了很多病人。”
蒲兰彬是个博览群书的人,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想起来了,“你是说鬼医姬伯仲?”
郝师爷激动道,“正是鬼医!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的太爷爷、太奶奶都是被鬼医治好的,我爷爷、我父亲,打小就跟我们说这个故事。”
蒲兰彬玩笑道,“锦儿,你该不会师从这位鬼医吧?”
赵锦儿摇头,认真的回答道,“我没有师父,就是小时候见我爹当土郎中。”
郝师爷道,“那位鬼医,如今要是活着,起码也有一百多岁了。这世上哪有人能活一百多岁!”
“真是可惜了,这样的能人,竟没有后人吗?他的医术该不会就这么失传了吧?”蒲兰彬感叹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民间仿佛有传闻说,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鬼医,在百岁高龄之际,生了个女儿。”
“胡说八道!”蒲兰彬笑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一旁的秦慕修,若有所思。
家里那一大摞奇怪的医书,绝不会是他那赤脚郎中老岳父留下的。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