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慕迟比她反应更快,用拿起枕头护着她的头,把她推下床,他卷着被子压在她身上。
玻璃的碎片,砸在被子上。
风雨呼啸着拼命往屋里钻,房间里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东西摔落的声音。
慕迟用双手支撑着,给她撑起了一处安全的空间。
桑榆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激动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
那一瞬间,很多不该去回忆的回忆都非常不合时宜的涌上心头。
其实,如果没有柳芊芊,她们一家会很幸福的。
可惜没有如果。
可惜只要遇上柳芊芊,她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个。
“你认识我?”
慕迟突然问了句。
她救他是下意识的反应。
如果不认识,她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护他的周全。
而且他没告诉她,他叫声名字,但她清楚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这个重要吗?反正你也不记得我。”
桑榆淡淡撇头,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对不起,我脑子长了个瘤,我记不起来你了。”
慕迟慢慢直起腰来,支撑着杯子坐了起来。
“没关系,无所谓了。”
桑榆起身,摸黑试图去寻找些东西把破掉的窗户堵起来。
慕迟伸手拉住了她。
“别乱动,地上都是碎片,很危险。我们去客厅。”
他一边说着,一遍站起来,走在前面。
风很大,他刚站起来,就险些被风吹倒。
桑榆双手搂住了他的腰,在两个人的体重加持下,才勉强没有被吹倒。
两个人就相互搀扶着,亦步亦趋,拉开了客房门去了客厅。
可惜,客厅的窗户玻璃也碎了。
呼啸的风声,简直要人给撕扯成两半。
慕迟下意识转身紧紧抱着了桑榆,用尽全身的力气冲到洗手间。
只有洗手间是封闭的空间,没有风雨侵袭。
关上洗手间的门后,世界 仿佛都一下子安静了,但依然漆黑一片。
“你没事吧?”慕迟这才松开桑榆,仔细检查她是否受伤。
“我没事,你呢 ?”
桑榆也自己检查着他。
“我也没事。”慕迟傻傻笑着。
桑榆掏出随身带的打火机,点燃了之前放在浴室的蜡烛。
漆黑的空间,慢慢亮了起来。
桑榆才注意到,他没穿鞋,就光着脚穿过了黑夜里那段铺满玻璃渣的路。
现在脚上都是血。
“你快坐下,我给你看看。”
慕迟这才低头看自己的脚。
刚才太紧张一直没觉得疼,现在突然意识到疼了,钻心的疼。
桑榆扶他在浴室沙发上坐下,多点了好几根蜡烛照亮他的脚。
然后,蹲下身帮他处理伤口。
好几块玻璃小碎片,都还扎在他的皮肉里,他居然还说自己没事。
“我去外面拿药箱进来。”
桑榆起身要走,又被慕迟拦住。
“你别忙了,这点伤没事。外面很危险,我不想你出任何事。”
“你的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的,我穿着鞋子,不会有事的。”
桑榆坚持要出去,慕迟就撒娇的双手搂着她的腰。
“我宁可死,都不会让你在去冒险,为了我不值得。医生说了,我脑子里的瘤子随时会危机我的生命。不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去冒险。”
慕迟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叫人心疼。
“慕迟,我不是很想救你,我只是害怕和死人待在一起。”桑榆执拗无情的说着。
不想跟他煽情,用力推开了他。
她扯下撕成条状,打结,做成一根长长的绳索一头缠在自己身上,一头绑在水龙头上,才打开门出去。
慕迟只能默默看着,双手紧紧抓着捆绑着她的帘子。
客厅的超大落地玻璃已经全碎了,整个客厅变成了一个在半空飘摇的孤舟。
狂风肆虐,墙上的电视,吊灯,房间里的装饰品,就连吊顶都给先掀翻了。
满地狼藉,一片漆黑,加上风还在继续呼啸,撕扯着,稍不注意就会被狂风拽出去,粉身碎骨。
桑榆也不知道是什么信念让她如此执拗的,其实她的确不该管他的死活。
可她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 慕迟就这么死掉。
他还什么都没想起来,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这样太便宜他了。
也许上天也是这么想的。
她在黑夜里奋力挪开被摔碎的电视,抱起了医药箱。
回去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摔倒了,狂风趁机将她往窗外拽。
慕迟看着突然绷紧的绳子,使尽全力拽住了绳子。
“桑榆,桑榆,桑榆。”
他拽着绳子拼命喊着。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叫这个名字,但他脑子里只有这个名字。
桑榆好在拽住了门框,死死抓住了。
在呼啸的风中隐约听到了他在喊她的名字。
他始终记得这个名字。
可是却不记得这个名字是被他亲手抹杀掉的。
“桑榆,回来,回来。”
慕迟用力拽着,丝毫不敢松手,不敢懈怠。
他甚至都做好了,和她一起去死的准备了。
洗手间的门又慢慢打开,桑榆抱着药箱回来了。
“你刚才在喊谁?”桑榆故意装过不经意的问着。
“喊你。”
“我不叫桑榆,我叫容姝。”桑榆认真的说着。
然后放下药箱,蹲下身帮他处理着伤口。
“我只记得桑榆这个名字了,你认识她吗?你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慕迟弱弱的问着,一直低眉那么安静,那么温柔的看着她。
因为有她,有昏黄的烛光,有烛火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清香,灾难都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他甚至觉得,就这样死在这一刻也值了。
桑榆没理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怎么总结,形容,她们的过去。
给他处理完伤口,才站起来说了句。
“你想知道的话,你就好好活着,去寻找属于你的那些记忆。我能告诉你的是,她已经死了。”
慕迟的心仿佛猛的一下被撕裂,那种痛,痛得他忽然泪流满面。
哭得像个孩子。
“她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桑榆看他哭成那样,莫名觉得好笑。
这算什么呢?
悔恨,伤心,还是同情?
“慕迟,这些你别问我呀,要问你自己。她在等着你想起来,等着你还她一个公道呀。你可千万不要什么都没想起来就死了。要不然,你去天堂都找不到她的。因为她死不瞑目,是到不了天堂的。”
桑榆坐在他身后,冷漠的说着。
慕迟无比心疼。
他应该从不至于如此情绪失控,可那一刻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桑榆,两个字反复在脑海里纠缠着。
仿佛有很多回忆,很多画面,在不断的翻涌着,但那些回忆就像被一个巨大的白布包裹着,无论他怎么挣扎,怎么努力,终究无法释放那些困在白布里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