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桌前,许公子只提一支画笔,跟吴掌柜要了一张纸,甚至他妹妹还贴心的为他磨墨。
他轻轻点蘸了一些墨,三两笔便在白纸上勾画出一些线条。
魏宝儿好奇的过去,扒着桌子,隐约看觉得像是衣服的一部分,堆叠了一些褶皱。
只听许公子道:“你以为画老君图用此种线条如何?”
苗珹斐摇了摇头:“不可,这是铁线描,多用于描画金属松针松叶和山石,用于画人物衣着着实不妥。”
许公子又在纸的空白处画下数笔,分为两处,乍一看竟有些相似,至少魏宝儿是分辨不出来的。
苗珹斐却依然摇了摇头:“也是不可,第一种是高古游丝描,用于画花瓣和美人,用于画老君图未免太过柔美,这种线条细而聚拢,却没有力量,不适于画道像,尤其是男子。”
许公子见他愈发言之有物,心中已经暗暗赞赏,但仍然继续听他说下去。
苗珹斐手指点了点另一道笔记笔迹:“这是琴弦描,笔锋比刚刚的要粗一些,但也仅限于此,都用于表现肥厚或者是坚硬的植物花叶,依然不适用于道家老君图,因此这两种都不可。”
苗珹斐说完,等着许公子出下一题,然而却见他直接将笔放了回去。
这次轮到他意外了:“不继续了吗?你可以问问我老君图到底应该用何种笔法。”
许公子摇了摇头:“不必了,你能说到这里,足以见你画工过人,若是再问下去,便是我不识趣,恐有故意为难之意。”
“到时候只怕你们吴掌柜会将我扫地出门。”
听他这样说,吴掌柜在一旁“哈哈”一笑:“不至于,我倒也看得出许公子是爱才惜才之人。我也有自信,只要是愿意认真了解珹斐的人,都会发现他的过人之处。”
听到他这样说,许公子也是万分感慨:“若不是我确实需要这样一幅画,可能也未必有耐心,今日也算是歪打正着。”
“既然如此,我母亲的这幅老君图我就在这里定了,过两日我会让人将参考的文献送到这里来,如何?”
吴掌柜与苗珹斐都说没问题,许公子当下就留下了定金,带着妹妹离开。
他们一走,吴掌柜才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没想到,这么一大单生意,竟然三言两语就定下来了,真有你的。”
“你对这作画是真的了解,你们刚才说的这些,便是我能说上一二,也不至于如此准确,相处这些时日我还觉得自己已经够了解你,如今看来我依旧是小瞧了你呀。“
面对吴掌柜这样的夸奖,苗珹斐却是摇头:“掌柜的不必这样说,您能留我在这里,才有了我的今日。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吴掌柜不由的再一次在心里感叹这孩子的心性,若是这样的心性,这样的才华,日后都难成大器,那像他这等平庸之人到这个年纪也混不出个名堂,才算正常。
想起自己年轻时也郁郁不得志,如今面对着这个孩子却仿佛有一瞬间被开解了,这种感觉属实是有几分奇妙。
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 。
出了这样一件事儿,苗珹斐也不好再继续看书了,耽误了这许多时间。
离开书坊后,柳子武和柳子骞还在说刚刚那位贵公子的事,就算是在县城里他们也没见过那样的人。
然而刚走出去十几米,苗珹斐的脚步突然顿下,转头对魏宝儿道:“你可曾还记得遇到过一个无人的城池?”
魏宝儿先是愣了一下,抬头跟他对视的一瞬间福至心灵,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她在原地直接转了一个圈:“我想起来了!就是那里!他们刚刚说的那个地方!我就说怎么这样熟悉,你太厉害了!”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到了魏福儿的那个匣子,明明她从未觉得那有什么关联,可此时却莫名的在意那件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来,觉得这件事可以以后有机会再多问问,或者是从魏福儿本人身上找点什么线索,确定后再说也不迟。
暂且把这件事放到一边,她跟苗城斐还有两个哥哥回到医馆。
她一进去,就朝着她爹在的屋子飞奔过去,这个时候她大哥已经醒了。
她跑过去抱住魏老三的腿:“爹,我们回来了!”
她说完又朝周围看了看:“二伯呢?他来了吗?”
魏老三叹了一口气,一旁的魏建鸿也低下了头。
“你二伯还没来。”
魏宝儿睁大了眼睛:“不会吧,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来?外面的天都要黑了!”
一提到这件事魏老三也叹气,他想过可能会要不来银子,但没想到他这个不靠谱的二哥居然真的把儿子丢在这儿。
这个时候还不来,再晚一点马上就要门禁了,到时候他想来也进不来了,现在的关键是他们也不能在这停留了,否则他们也出不去啊!
一提起这件事儿,魏建鸿也有些慌了:“那三叔,我怎么办,我要一个人在城里过夜吗?”
魏老三一看见他就想起他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爹,气儿不打一处来。
“你一个人在城里过夜?你在哪儿过夜?人家医馆能收留你吗?”
“人家不用关门的?你上哪儿睡?睡大街就不怕巡夜的人把你抓了送衙门去?”
他越说气儿越不顺,给魏建鸿吓够呛,他也有点懵了:他在这县城里边儿没亲没故的,他睡在哪儿?
这个时候,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张道开口了:“我们医馆倒是能留人,只不过这也不能白留,可能得需要你们留下一些过夜的夜资……”
魏老三一听,翻了个白眼儿:“他又不是在这住客栈,你们把他丢门口就行,要什么夜资。”
张道看出来他是在气头上,干笑道:“咱们开医馆的,哪能真把病人丢在外头呢?晚上肯定是要留个人照顾的。”
魏老三看看魏建鸿,又看看自己,最后又看看张道:“你瞧瞧我们俩谁像是有银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