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呈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可这同时意味着，陆疏禾不需要他，也可以过得很好。
他看向窗外，神色晦暗不明。
而邱毅已经被李凌与姜呈说话的口气吓到。
他们二人交谈时，更像是普通的朋友般随意，哪有半分君臣之间的影子？
传闻陛下厚爱姜呈，看来所言着实非虚。
幸好陆疏禾还没嫁过去，否则他们邱家就真的要遭殃了。
李凌已经唉声叹气了好几声，“疏禾的葬礼，要办得好一些，一定要体面。可话说回来，人都没了，要这体面又有什么用？早知如此，我就该把她接到宫里养在身边，唉。”
陆疏禾下葬的日子很快定了。
侯府挂起丧幡，来往府中悼念的客人络绎不绝。
邱毅与鲁淑清迎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脚都要站肿了。
可贵客们却越来越多。
但凡在京城，只要叫得上名字的，甭管与邱毅有没有过来往，全都来了。
邱毅心里清楚，这都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
鲁淑清担忧道：“我们如此声势浩大地办了丧事，若是疏禾回来，该怎么办？”
邱毅眸光闪过一丝阴冷，“她回不来了。”
鲁淑清松怔地看着他，“为何？”
“从她离开京城那一日，她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邱毅轻描淡写道，“我已派人去追查她的下落，一旦发现，便会砍了头，悄悄运回府中，也好把尸体替换掉。”
鲁淑清微微拧着眉，神色更是复杂。
邱毅呵斥道：“你不要妇人之仁，做好你你分内的事情！”
刚迎过一波，小厮又来通报，姜府的人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靖安王姜绪安，亦是姜呈的父亲。
他眉目周正，身姿挺拔，虽已有白发，气势却不输给年轻人。
邱毅看着声势浩大的姜绪安，心里酸溜溜的。
早些年姜绪安和他一样，都赋闲职，可人家有一个好儿子，现在姜家已经不可忽视的一股势力。
他家邱柏呢？整日无所事事、寻花问柳，一点儿正经事都没做过。
邱毅打起精神，迎了上去，“王爷，世子，你们来了。”
姜绪安漫不经心地看过来，略一点头，“疏禾病逝，我们也很伤心。”
邱毅悻悻地笑着，“王爷，里面请。”
姜绪安负手向前走去。
姜呈亦从邱毅面前路过，他淡淡一笑，道：“侯爷，多保重。”
明明只是一句再过寻常的慰问，可邱毅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仿若这句话能要命似的。
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姜呈的背影，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
得知姜呈过来了的邱怜儿走了过来，她看着姜呈的背影，心中莫名生出欢喜。
“父亲，方才姜世子和你说了什么？”
“寻常问候，还能说什么……”邱毅一偏头，发觉女儿的目光不对劲，他警告道，“别打姜呈的主意，他是什么人，是你能肖想的？”
邱怜儿却满不在乎，“他连陆疏禾那个病秧子都能娶，为何不能看上我？”
邱毅气得直想打她一巴掌。
不多时，苏太傅与苏昱珩前后脚赶来。
苏太傅是给陛下一个面子，至于苏昱珩，完全是来看热闹的。
他走到姜呈身边，将他拉到角落，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定的亲，我怎么不知道？”
姜呈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
苏昱珩一边露出对陆疏禾离世的悲痛，一边骂道：“该不会是你把人杀了吧，你想娶小花，就把障碍铲除掉，姜呈，过分了。”
姜呈又是一笑，拍拍苏昱珩的肩，“想象力不错，我看你更适合做太史令，记得给我美言几句，也好让我名垂青史。”
语落，便不再搭理苏昱珩。
“你！我也是为你好！你不听我的话，看你到时候怎么娶小花姑娘！”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李凌率皇后亲自登门。
此乃大事，也是无上的荣光，侯府早已戒备森严。
在一众王公大臣面前，李凌拉着邱毅的手，互相安慰。
邱毅悲戚道：“疏禾这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我们夫妻二人，没少操心。本也不指望她能大富大贵，只希望她能平安顺遂一辈子，哪知她竟就这么去了。”
一旁的三皇子同情道：“白发人送黑发人，苦了侯爷了。”
其余人皆面露悲痛。
邱毅恍惚地看着这一幕，他不自觉地挺直腰杆。
只有这一刻，他才能感觉到自己在京城里的地位。
他与皇帝站在一起，而其他人不过只是看客。
正当他陶醉在其中时，侯府的大门又被缓缓推开。
两个小厮一边跑着一边疯喊，“鬼，有鬼！”
二人疯疯癫癫，吸引了院落内二十几人的目光。
这二十多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还包括当今皇帝，邱毅脸上挂不太住。
他呵斥道：“这是疏禾的葬礼，你们胡闹什么？！”
小厮却哭着爬了过来，“我没瞎说，真有鬼！”
说着，他颤颤巍巍指向门口。
邱毅下意识屏息凝神，看了过去。
侯府正门，不知何时出现一弱小的身影。
那人穿着粗布麻衣，头发胡乱拧成了个小揪揪，刘海散乱。
不过这般装束，也盖不住她的美貌，虽未施粉黛，却仍眉清目秀，惹人怜悯。
在陆疏禾身旁，还有一个同样穿着破烂的小姑娘——言青洛拧眉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怎么看都别扭。
邱毅呆滞地看着陆疏禾，一时竟忘记开口说话。
其余人都面露困惑。
陆疏禾几乎不离开侯府，他们从未见过陆疏禾。
唯一见过的便是李凌与皇后，可每每家宴，陆疏禾都面戴薄纱，李凌看得也不真切。
“爱卿，”李凌深深锁着眉，缓缓看向邱毅，“她是谁？”
邱毅愕然地张了张嘴，只发出“呃呃啊啊”的声音。
而邱怜儿则是一声尖叫，接着便捂住眼睛。
陆疏禾见状，勾了勾唇角，她偏头看向言青洛，示意她扶着自己。
言青洛还在好奇地打量侯府。
她只知道陆疏禾家在京城，却不知她的家竟然这般豪华！
言青洛一边扶着陆疏禾向前走，一边低声问道：“这些人都是谁呀？”
陆疏禾眯了眯眼，看着邱毅身旁的李凌。
她在记忆中搜寻出这张脸，继而微微一笑，说：“皇帝。”
言青洛手一抖，险些被自己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