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比起杀了周延风,苏昱珩更不希望事实真相是海粱与周延风勾结在一起。
在等待周延风家人上山的时间,陆疏禾决定再去验验周延风的尸体。
排查杀人动机是找到凶手的重要一环,陆疏禾最头疼的就是想杀死者的人太多,或者凶手是纯粹的恶毒。
如此一来,排查凶手就复杂得多。
而周延风正巧属于前者。
看着安静地躺在榻上的周延风,陆疏禾心情沉闷。
生前,他究竟做了什么事,才会惹得无数人怨怼?
陆疏禾搬了椅子,坐在周延风尸体前,仔细观察着。
现在做起尸检来,有许多不便的地方,譬如无法精准地验出死者生前食用过何种药物。
不过表面上的证据还能找到。
陆疏禾将周延风身上所有杂草都收集起来,一字排开。
姜呈推门走进来,掀起的轻风险些把杂草吹走。
“你小心些,”陆疏禾嗔怪道,“若是将证据吹没了,我可不会放过你。”
姜呈看着这些杂草,有些诧异,“这是什么证据?”
陆疏禾笑道:“我在想,凶手应当就在这七人当中,若不与周延风待在一起,知道海粱约周延风的可能性便大大降低。凶手曾经控制过周延风一段时间,将他藏在自己厢房的可能性很大,周延风身上沾满杂草,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厢房内的多是干草,的确与山中的草不一样,”姜呈话一转锋,“但干草几乎一模一样,有何区别?”
陆疏禾弯弯唇,笑道:“还真有区别。”
“什么?”
“你看这棵草,与其他一样吗?”
姜呈拧眉看去。
与其说是一棵草,不如说是草屑更合适,姜呈只能勉强辨认出它的轮廓。
“这是……艾叶?”
“恩,是常见的中草药,”陆疏禾说,“我方才已经在厢房内找过,厢房里没有艾叶。这艾叶边缘更像是被捣碎的,也不会是山上的。”
姜呈思索道:“凶手或许是郎中?”
“也有可能是需要用到这一味药,不过这里都是男子,我想还是凶手是郎中,或者从事相关工作,不慎将艾叶带了过来的可能性更大,”陆疏禾问,“你可查到这几人的底细?”
“查出一些,但不多。”姜呈说道,“景宁镇稍远一些,还没有回信,海粱的事倒是查到一些。”
“什么?”
姜呈笑道:“若是让苏昱珩知道,只怕他是要难过了。”
陆疏禾猜测道:“难道他真与周延风勾结?”
“海粱几乎每个月都会独自出门,不带任何小厮、下人,也不说明去处,”姜呈说道,“这个月,他也是按时出门,来到了这里。”
陆疏禾若有所思道:“看来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与周延风碰面,海粱决定与周延风联手了?”
姜呈眸色暗沉,不知在思索什么。
良久,他才低声道:“若你确定海粱不是凶手,有关他的事,就不要再查了。”
陆疏禾抬眸看去,“你怕他们背后还有其他人?”
“不仅如此,”姜呈声音低沉,“我只怕……罢了,这种事就不与你多说了,你查好案子就好。”
姜呈不愿意说,陆疏禾也不想多问。
她对姜呈的信任远高于其他人,她知道姜呈会处理好一切。
陆疏禾应道:“好,你可是有事找我才进来?”
“周延风的管家来了,”姜呈侧身给陆疏禾让路,“他们要将周延风带走,你若没什么问题,我就同意了。”
陆疏禾随姜呈来到院子。
金乌西坠,晚霞璀璨,清风徐徐而来。
周府的人就等在院落中,他们列成两排,每人手中都执有火把。
看他们器宇轩昂的神态,与其说是小厮,倒不如说是侍卫。
管家高维走上前,不客气道:“你就是仵作?怎么是个女子?还如此年轻,如何让人信服?我再去重新找个仵作来。”
苏昱珩蹙眉道:“她是我特意请来的,经验丰富,怎么不行?”
“你又是何人?”高维怒道,“难不成是海粱找来的帮手?果然是海粱害死了我家老爷!”
“你这人真是蛮不讲理,”苏昱珩微恼,“若不是我,你家老爷现在已经被认定是自尽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废话不必多说!”高维冷冷地扫视着所有人,“我一定会让害了我家老爷的人付出代价!”
吵闹声将厢房内的人都引了出来。
秦元立躲在聂祺身后,瑟瑟发抖道:“人怎么越来越多了,咱们还是走吧,我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胆小鬼,”聂祺撇嘴道,“我们又没做什么,他们还敢拿我们如何?再说这管家也是没有眼力见,姓周的都死了,他的庇护伞已经没了,还敢如此嚣张。”
秦元立依旧心惊胆战,躲在聂祺身后不敢露头,“可即便如此,对方人数多,我们也不可能打得过他们。”
“我看未必,”聂祺的眼睛又如雄鹰般锐利,他紧紧盯着姜呈,道,“此人看起来不是常人。”
“你说苏公子?”秦元立焦灼道,“苏公子虽是京官,可看起来官职并不大,似乎还不如海郡守,这姓周的可认识京中不少人,完了完了,他们不会迁怒到我吧?”
聂祺鄙夷地看了眼秦元立,冷冷一笑。
院落正中央,高维的气势依然很足。
即便见到海粱,他也没有丝毫收敛。
海粱走到高维跟前,说道:“这位姑娘头脑灵活,苏公子亦是可塑之才,案子交给他们,我很放心。”
“你放心?我可不放心!”高维大笑一声,愤慨道,“谁不知道你和我家老爷的过节?当初你是如何贿赂考官的,还要我再说一遍?你不仅贿赂考官,你还嫉妒我家老爷的才华,替换了他的卷子,这些事,可别以为没人知道!”
苏昱珩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海粱。
海粱不为所动,平静地看着高维,仿若对方说的不是他一般。
待高维说完,海粱才平心静气道:“你说的事,可有证据?若有证据,可去京城告发我,我替你求见陛下。”
“你!”
高维恼火地看着海粱。
他最是讨厌海粱这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高维横眉怒视,道:“待我将杀害老爷的凶手碎尸万段,我不会放过你!现在你们其他人,最好都回厢房待好,我会重新去请仵作,再来断案!”
高维正要拂袖离开,姜呈却慢悠悠地走出来,“重新请仵作?高管家,你是对我南林卫的仵作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