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笼罩着月亮,月光暗淡些许。
空旷的小巷寂静无声。
陆疏禾甚至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喘息声。
她僵在原地,内心十分懊恼。
姜呈早有过暗示,她早该想到的。
可无论如何陆疏禾也想不通,姜呈明知她就是陆宁的女儿,是陛下试图指婚给他的人,他为何还要应下婚事。
他在婚事上,应当是有自主权的。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答应成亲?”陆疏禾硬着头皮问道,“我的身份帮不了你。”
姜呈平淡道:“我不是说过。”
陆疏禾拧着眉回忆。
她实在想不到这桩婚姻能给姜呈带来什么好处。
“你已过了出嫁的年纪,陆宁是大梁的功臣,更是陛下的功臣,你若再留在侯府,陛下会惹上非议,所以你非嫁不可。”
陆疏禾困惑道:“这我知道,可是……这与你有何关系?”
“你嫁了别人,就没有反悔的余地,我答应,你还可再做选择,”姜呈道,“你若不愿成亲,可先拖着,陛下只会来问我,不会再为难你。你若有其他相中的公子,我们也可退婚。”
陆疏禾心跳一滞。
这话姜呈的确说过,可陆疏禾没放在心上。
毕竟这只对陆疏禾有益,对姜呈而言,完全没有好处。
以他的地位,只要他愿意,想娶谁便可娶谁。
陆疏禾重新打量起姜呈来。
姜呈垂眸,移开目光。
月光下,他眸色浅淡,仿若凝结着一层淡淡的薄霜。
却不会让陆疏禾觉得冷淡,反倒让她安心。
姜呈到底没“亲自”为陆疏禾上药。
他差人临时找来了丫鬟,专门照顾陆疏禾。
丫鬟一边替陆疏禾擦药,一边羡慕道:“姑娘,公子待你可真好。”
姜呈只买了她几天的时间,便给她一大笔银子,还将卖身契还给她了。
如此幸事,竟也能叫她遇到。
陆疏禾忍着痛,“恩”了一声,喃喃道:“可我想不通,他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这还用想?”丫鬟笑道,“我看公子很喜欢你呢,姑娘,你们将来是要成亲的吗?他可真惦记你。”
陆疏禾一怔。
她想过许多理由,权衡利弊,唯独没想到这一条。
姜呈喜欢她?
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多普通,但依大梁人的观点看,的确是她高攀姜呈了。
陆疏禾从未这般想过。
“他喜欢我?”陆疏禾怔住,“你是说男女之情?”
丫鬟忍着笑道:“当然啦,你看公子方才叮嘱我给你敷药时,说得多详细,他是真的关心你呢。”
陆疏禾的心跳有些怪异。
于她来说,她其实很欣赏姜呈姜呈。
她与他交流时,不必解释太多,他总是能懂她。
虽然在外人面前,他时常冷着一张脸,可陆疏禾知道,姜呈是个心善的人。
“这样吗?我还真没想过。”
“姑娘,你可不能放过这么好的郎君,”丫鬟笑道,“我以前服侍过的两户人家,天天吵架不说,还娶了好几房小妾。你说这样的日子过起来有什么意思?”
陆疏禾的眼睛像蒙了一层迷雾,她茫然地瞧着身后的小丫鬟。
与姜呈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别说是姜呈了,陆疏禾从未想过自己能与谁做真正的夫妻。
待丫鬟给她上完药,陆疏禾披上衣服,走到轩窗前。
清透的月光映在青石板路面上。
微风徐来,树枝摇晃,花香亦跟着传来。
夜色已深,姜呈房中的蜡烛还燃着。
陆疏禾思索再三,还是走了过去。
她在走廊前徘徊着,犹豫着是不是要敲门进去。
就在她又重新走回来时,房门从里面打开。
姜呈站在门口,看着她,“有什么事吗?”
“我……”陆疏禾脑中跳出丫鬟的话,她下意识偏开头,压低声音说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在画中找到证据了吗?”
姜呈笑道:“就为了这个?进来吧。”
姜呈侧过身。
陆疏禾犹豫片刻,走了进去。
姜呈的房中要清冷得多。
他没有给自己添置新的东西,看起来不像是他这等身份的人会住的地方。
陆疏禾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书案上。
书案上摆着陆疏禾送来的画,一分为二,成了两份。
画是从中间撕开的,像是多层的纸压在一起,分开后仍然是两张完整的画。
“书信藏在画的夹层中,”姜呈说道,“与我想象得不太一样。”
陆疏禾想了想,道:“你原本怀疑魏州郡守李道?”
姜呈点点头,“许良一个人撑不起这么大的摊子,有太多事情都需要李道这个郡守,没有他的参与很不方便。所以我一开始便来了魏州,没想过许良真与魏州没有联系。”
“找到证据便好,”陆疏禾笑道,“如此一来,就能回京了。”
姜呈却苦笑道:“恐怕不行。”
“为何?”
姜呈走到书案前,捡起一个信封。
他一边抽出信纸,一边说道:“苏昱珩知道我在魏州,给我写了信来,他在回京途中遇到了命案。”
“命案?”陆疏禾好奇地接过信纸。
“他抄了近路,翻了一座山头,在山上的废弃寺庙留宿。当日一起留宿的有好几人,其中一人的身份有些特殊,苏昱珩留了心眼,结果第二日醒来,那人就不见了。”
陆疏禾仔细地辨认着苏昱珩的字。
苏昱珩的字洒脱豪放,可正因如此,陆疏禾看起来有些费劲。
她本就要看自己不熟悉的繁体字,还要切换成草书来看,实在是费劲。
姜呈见她看得极慢,弯唇笑了笑,继续说道:“其他人没放在心上,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苏昱珩担心出事,所以便去寻他,结果在悬崖下找到他了,不过他已经没了性命。”
陆疏禾问道:“他是被人推下悬崖的?”
“不是,”姜呈说道,“有人亲眼看到他自己跳了下去。”
“自杀?”
“说是这么说,”姜呈指了下信纸,“但苏昱珩的意思是,他不信此人会自杀。”
姜呈的一番形容,倒是让陆疏禾好奇起来,“他究竟是谁,身份这般特殊?苏侍郎从京城过来,竟然也会特别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