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疏禾劝道:“此事不仅关系到杀害易小姐的凶手,凶手手段残忍,还有可能伤害其他人,”陆疏禾道,“还请你如实告知。”
小厮重重叹了口气,下了极大决心似的,道:“好吧,四姨太她……也不能说是不好,只是我们都很怕她。”
“挽歌?”
“是啊,”小厮苦着脸,“四姨太是舞女出身,但老爷很喜欢,她从不把我们放在眼中。她这个人,很难相处,平时都不愿见到我们,我们是能躲就躲。”
陆疏禾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你方才说,四姨太与易小姐的关系不太好。”
“岂止是不好,是很紧张!”小厮说道,“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吵几句嘴都是寻常事,严重的时候,还会摔东西。”
陆疏禾问:“易老爷怎么说?”
“易老爷一般都向着四姨太,四姨太正得宠嘛,前两年给老爷生了个小少爷,老爷高兴着呢。”
陆疏禾思索道:“这就怪了。”
姜呈负手站在陆疏禾身后,环视一圈,看了过来,“怎么?”
“装尸块的布袋子从柔软度、质地还有密度来看,都非常不错,凶手家中应有些钱财。”
姜呈了然,“所以你怀疑凶手是府中人?”
陆疏禾点头,“可按照他的描述,无论怎么看,都该是易小姐心怀不满,对四姨太下手。四姨太一直处于上风,而且易小姐马上就要嫁人离开,为何要在此时下手?”
语落,陆疏禾又看向书案旁的血迹,“这血迹也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形态,”陆疏禾说,“针对现场不同的情况,血迹的形态也不尽相同。比如,滴落血迹、流柱状血迹、喷溅状血迹,像易小姐房间的情况,她应该是在写字时突然被袭击,血迹落下,接着两人在屋内打斗。”
姜呈虽然没有听过这些词汇,但看着血液痕迹便能猜出来,“现在留下的是滴落血迹?”
“是的,而且血迹边缘圆滑,直径大约在十毫米,就更奇怪了。”
姜呈问:“这说明什么?”
陆疏禾答道:“说明血液滴落的角度大约在九十度,也就是说,我现在把手指割破,让血液自然滴落在地面,大约就是现在的形态。”
小厮迷茫地听着。
他原本还想尽力跟上陆疏禾的思路,却是越听越迷糊。
“赵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呀?我们大小姐的手指破了?”
陆疏禾摇摇头,道:“若是她被偷袭,大部分人会选择击打头部。另外也只有击打头部才会留下这些血迹,那么地上留下的血迹,就该是喷溅状的,并非现在的滴落状。所以我想,易小姐当时并未遭到击打,血迹出现在这里,另有原因。”
小厮茫然道:“还有什么原因?”
“很难说,”陆疏禾道,“譬如是歹徒制伏易小姐后,身上有伤,又由于某种原因,在此处站了一会儿。又或者是小姐受伤,在这里停留了片刻,都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这,我们小姐究竟遇到什么事了?这可怎么办!”
小厮愁眉苦脸地看着混乱的厢房。
老爷过几日就要回来了,若小姐真的已经遇害,他们该如何交代?
陆疏禾一时无法回答。
或许这古怪的血迹,就是解开谜题的关键。
须臾,窦子云带着四个捕快大步走进来。
他身姿俊朗,神情严肃,“赵姑娘,恐怕要劳烦你走一趟。”
陆疏禾看过去,“这里还没看完。”
窦子云道:“不需要再看这里了,死的不是易明云。”
陆疏禾诧异道:“窦捕头怎敢肯定?”
“我们又找到一些尸块,”窦子云苦笑,“光是手臂,就找到了三个。”
小厮吓得目瞪口呆,“这是个三臂怪人?!”
窦子云剜了小厮一眼。
陆疏禾哭笑不得,“这是说明,遇害的起码有两人。”
“两个人?!”小厮呆滞道,“小姐和谁?”
陆疏禾叹口气,一时半刻她是解释不清楚了。
“窦捕头,尸体在何处?”
窦子云道:“在县衙验尸房,李郡守的意思是,此案的验尸工作都交给赵姑娘。赵姑娘,请吧。”
魏州验尸房的环境要比常山县好得多。
窦子云特意为陆疏禾准备了全套工具。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疏禾,道:“听老家伙说,赵姑娘还没有验尸工具?验尸是要事,尤其此案是分尸案,赵姑娘可一定要好好验。”
陆疏禾面色平静,“我比窦捕头更清楚仵作的重要性。”
窦子云轻笑一声,带着捕快转身离开。
离开验尸房,捕快们才吐出一口气,方才在里面他们都要被腐烂的味道憋死了。
窦子云吩咐道:“留下两个人盯着她,但凡出错,立刻阻止。”
捕快还在回味尸块的臭气,不住的用手扇着风,不解道:“头儿,这是为何?”
“分尸案事关重大,怎可交给外人?我们对她一无所知,她看起来又一副柔弱模样,谁能证明她真有本事?”窦子云板着脸道,“盯紧了,但凡尸体有损坏,唯你是问。”
“好嘞好嘞。”捕快应完,又觉得别扭。
尸体都成碎块了,还能再怎么坏?!
验尸房内鸦雀无声。
这一次姜呈没有离开。
陆疏禾本想劝他走,可对上他淡漠的目光,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似乎在有意与她保持距离。
陆疏禾不再理会姜呈,专心做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她将所有尸块都取出来,仔细检查过后才清理干净,接下来便是最繁琐的工作。
陆疏禾需要准确地辨别出每一个尸块的位置,然后拼凑成完整的尸体,再验出死因。
通常情况下,尸体被破坏得越严重,可找到的证据就越少一些。
凶手的手段格外残忍,尸块基本上骨肉分离,骨头沿关切被切断。
陆疏禾将已经找到的肩胛骨、胸骨、腓骨、胫骨一一排列好。
姜呈瞥了一眼验尸台上的骨头,问:“每一处骨头,你都能记住位置?”
“恩,”陆疏禾道,“这是最基本的知识点。”
“若拼凑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又该如何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