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县县衙大牢已经乱做一团。
他们在一天之内将县令大人收押,又亲眼目睹他的死亡,心情难以言说。
待苏昱珩匆匆赶来,许良的尸体已经被抬了出来。
昏暗的大牢内,衙差们站了两排,无声地看着苏昱珩。
许良就躺在这些人中间,青灰色的脸上毫无生机,双目睁得溜圆。
有人小声说道:“县令大人这是死不瞑目……”
“堂堂县令,忽然被抓到大牢,怎能瞑目?问题是好端端的,县令大人怎么会忽然咽气了?难不成……牢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他们恐惧地看着漆黑的大牢,不由自主地靠近彼此。
“各位无需惊慌,”陆疏禾道,“人死后睁眼,是常见的情况,并不奇怪。”
“还不奇怪?”衙差勉强笑道,“小姑娘你没看仔细吧?这人死后怎么会睁眼呢?许县令恐怕是被人陷害,心中不甘,所以即便是死了,也要睁着眼睛吧!”
陆疏禾却勾了下唇,“人的眼皮由大脑控制,大脑通过神经操纵眼皮上的肌肉。人死后,大脑活动能力丧失,在死亡的一瞬间,如何眼睛是闭着的,便会维持下去。因为人死后眼皮的肌肉会逐渐僵硬,无法再自由闭合。这是正常现象,并非死不瞑目。”
衙差们看看彼此,心中惊讶。
这位姑娘虽然容貌不俗,但穿着普通,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多谢姑娘告诉我们这一点,只是县令大人的死因……”衙差欲言又止。
陆疏禾走上前,道:“我是仵作,会查出许县令的死因,如实告知各位,各位尽管放心。”
衙差们惊讶地看着她。
难怪她说起“死不瞑目”来头头是道,原来竟是仵作。
女子当仵作,真是少见。
苏昱珩挥了挥手,道:“将许县令抬出去,给小花姑娘准备验尸房,另外,大牢里一切陈设都不许随意乱动。”
陆疏禾随许良的尸首一起走出去。
许良的死,更像是被人灭口。
这一点让陆疏禾心里没了底。
难道清河乡的命案,还和更高的官员有关?
许良可是县令,此事,连县令都做不来,还需要更厉害的人物?
王江河几人,究竟为何必须要死?!
许良的死因很简单,陆疏禾没验多久便得出结论,“他是被毒杀,从胃内容物来看,他刚刚吃了人生中最后一顿饭。胃里有鸡蛋的残羹,还有少许米饭,想来毒是下在米饭中。许良吃下米饭后,立即毙命。”
听到这里,衙差们立刻看向将餐食送来的人。
“不是我,真不是我,”衙差惊慌地摆手,“我为何要杀许县令?没有理由啊!我只是去伙房把餐食取过来而已……对了,橱子更可疑嘛!而且橱子做饭的时候,又不是一直在伙房的,谁都有可能下毒!”
陆疏禾听后,脸色微沉。
如此一来,想从源头找到下毒之人,就不太可能了。
任何人都有可能在许良的餐食里下毒。
“是我疏忽了,”苏昱珩懊恼道,“应该严加看管的,我没想到竟然有人想置许良于死地。现在好了,连审都没审过,人就没了。”
陆疏禾却道:“恐怕不是没审过。”
苏昱珩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陆疏禾道:“许县令的指尖有被针刺过的痕迹,另外,他的手臂有脱臼过的痕迹,还有手腕处的骨头,也有裂痕。身上大小伤痕共五十六处,包括被针扎、被殴打、被划伤。除了脸,他浑身上下都有伤痕。”
苏昱珩冷眉竖起,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胆大包天,不等我的命令,就私自审讯,甚至动用私刑!”
衙差们惊慌地跪下,“苏侍郎明鉴,我们哪有这个胆子?”
“不是我们,绝对不是我们!许县令待我们不薄,我们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是啊!”一个衙差看向陆疏禾,“她只是个女仵作,不是县衙的仵作,谁能证明她说的就是对的,保不准她也是随口胡说的!”
苏昱珩微恼,“你竟还攀咬起别人来了?小花,你干脆直接带他们去见许良的尸体好了!”
听到这话,衙差们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按照小花的意思,她都已经把许县令大卸八块了,他们哪里还敢去看?
陆疏禾没有理会众人,而是从衙差们面前走过,目不转睛盯着每一个人。
他们难堪地低下头,不敢与陆疏禾直视。
陆疏禾步伐虽然缓慢,但始终没有停留。
苏昱珩好奇道:“小花姑娘,你有什么新发现?”
陆疏禾没吭声,继续向前走。
直到走到一个个头较矮的衙差前,陆疏禾停住。
衙差额头堆满冷汗,见陆疏禾停下,竟然吓得发起抖来。
“说吧,”陆疏禾淡淡道,“现在说实话,苏侍郎还能饶你一命。”
衙差“扑通”一声跪倒。
其他人面面相觑,“小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许县令是怎么死的?”
“小花姑娘,你就别吓唬他了,他胆子小,经不得吓,不过他肯定没有害人之心。”
“我、我……”小张心里发慌,连张嘴都很困难。
陆疏禾却只耐心地看着他。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小张沮丧道,“我以为他是许县令的家人!”
其余人大惊,“除了我们,还有外人来过?难道小花姑娘验得都对,许县令真的被人拷打过?”
小张哭丧着脸,欲哭无泪,“我不清楚啊,他说是许县令的弟弟,要见许县令一面,还给了我十两银子。我想着,许县令待我们不薄,让他们见一面也没什么,我就……”
“胡说八道!”苏昱珩怒道,“即便你放他进去,他做了这么多事,你一点儿都不知道?!”
“他、他……”小张害怕地看了一眼苏昱珩,磕磕巴巴道,“他又给了我二十两银子,不让我守着,当时只有我一个人,我就走了。”
苏昱珩越听越恼,“你这是擅离职守!”
小张不敢吭声。
“苏侍郎,还是先让他说完吧,”陆疏禾道,“他的证词对我们来说,恐怕至关重要。”
“说!”苏昱珩冷声道,“胆敢有一句话谎话,我就直接将你拉出去砍头,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