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驾坐金銮,降旨往天牢取叛贼张士贵父子出来对证,顷刻,张士贵父子女婿六人披枷带锁,赤足蓬头,龌龊不堪,来到殿上。
太 宗 问:“张士贵,朕封你三十六路都总管,七十二路总先锋,父子翁婿多受王封,荫子封妻,享人间富贵,也不为亏负了你。你不思以报国恩,反生恶计,欺朕逆旨,将应梦贤臣埋没营中,抬你女婿何宗宪出来搪塞,迷惑朕心。还领人准备攻下皇都,你罪恶滔天,还有什么话说?!”
张士贵泣泪,默不作声。
太宗大怒,道:“将张士贵父子绑出午门斩首。” 锦衣武士口称:“领旨。”
就在此时,尉迟恭突然看见张士贵对东班文武班内一位顶龙冠、穿黄蟒的人使了个眼色,他突然明白了,成清王王叔李道宗与张士贵有姻亲,所以准备在朝堂卖法暗救张士贵。于是尉迟恭连忙俯伏金阶奏道:“陛下,张士贵父子罪不可赦,若让侍卫绑出,恐有奸臣卖法,放走张士贵,调换首级前来缴旨,那时候哪里知道?不如臣亲手用先王封赠的鞭将张家父子押到午门外打死。”
太宗准奏,张士贵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王叔李道宗大胆出班奏道:“陛下龙驾在上,老臣有事冒奏天颜,罪该万死。”
太宗道:“王叔有何事要奏?”
李道宗奏:“张士贵父子屡有欺君之罪,理当斩草除根,但他父子也有一番功劳,所以老臣大胆冒奏,求陛下宽宏大量,放他儿子一条生路,好接张门后代。”
太宗见王叔保奏,只得依准,于是降旨将张士贵最小的儿子发配边外为民,余者全部诛杀。
薛仁贵接着俯伏奏道:“陛下,臣家中有妻子,至今苦守破窑,等着臣衣锦还乡,好夫妻相聚。还望陛下容臣到山西回家探望,好接妻子来京相聚。”
太宗听奏,欢喜道:“薛王兄功劳浩大,朕加封你为平辽王,掌管山西,不必在长安随驾。程王兄,你到绛州龙门县督工,开销钱粮,造平辽王府,完工之日,回朝缴旨。”
程咬金领旨。薛仁贵心中不胜欢喜,连连谢恩。
次日清晨,薛仁贵派人准备好船只,百官相送出京,一路上威风凛凛,号带飘飘,来到山西。合省府州县大小文武官员,纷纷在码头迎接。薛仁贵见了,回想当初三次投军的事,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薛仁贵上岸来到绛州龙门县大王庄,派人探听到了妻子的消息,并叫人把乳母和妻子接入府中,接着传令大小文武官员尽回衙署理事。
王茂生听说薛仁贵做了平辽王,正在府衙理事,就对毛氏道:“薛礼无恩无义,坐了王位,就忘记了我王茂生。”接着在家里来回踱步,又走到门外,东一望,西一望。
毛氏大娘看了他觉得好笑,道:“官人,他没来见我们,我们可以去见他啊。”
王茂生道:“说得也是,我们也没什么贵重东西好送,把家里银子全拿出来,买两坛上等好酒送给他。”
夫妻二人商议已定,第二天挑了两坛酒到绛州来。他们夫妻到了辕门,只见送贺礼的纷纷不绝,都到号房挂号,然后禀告中军,中军再送进里面决定收与不收。王茂生夫妻立在辕门外,巡官大喝一声,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闪到一旁去。”
王茂生道:“差官,我和千岁爷是结义弟兄,劳烦通报一声,说王茂生夫妻要见。”
巡官听见道:“千岁爷会和你这花子结义?不要在这里讨打,快快走开。”
王茂生无可奈何,只好将担子放在一旁,自己来到签房,看见投帖的有很多人,王茂生就将自己的帖子混在当中,中军就递到里面去了。
传宣官禀上道:“外面各府行台、节度,族中的礼单帖都在这,送给千岁爷观看。” 薛仁贵看了,对外宣传道:“族中人的帖子全部打回 去。”
程咬金道:“薛仁贵,这是唱的哪一出?”
薛仁贵道:“老千岁不知,侄儿落魄的时候,曾到伯父家里借米,结果被打了出来。幸亏王茂生夫妇救了我性命。
如今伯父见我发迹,就派人送礼来,我最见不得这样势利的人。”
程咬金道:“这也不怪你,我也不想睬这种人。不过,你再拿帖子来看看,或许里面也有好的呢。”
薛仁贵道:“老千岁高见。”接着,薛仁贵就将帖子接过来看,里面有一帖写着:“王茂生,拜送美酒两坛。”
薛仁贵见了帖子大喜,对程咬金道:“刚才侄儿说起恩哥恩嫂,正要打算去接他们,不想他们今天自己来了。”
薛仁贵立即吩咐开正门,自己出门来迎接王茂生。这话一传出去,外面都知道了。中军听见千岁出来接王茂生,吓得胆战心惊,急忙上前跪下道:“小人们有眼无珠,多多得罪。还求王老爷在千岁面前千万不要提起。”接着赶忙掏出银子献上。
王茂生道:“请起,我说我们是结义弟兄,你偏偏不信。算了,不必再提。”只听得里边击鼓三声,叫道:“千岁出来了。”王茂生手足无措,不知往哪儿放好。
薛仁贵一见,道:“恩哥,兄弟正要差官来接,不想哥哥先到,恕兄弟失接之罪。”
王茂生道:“不敢,不敢。”
王茂生又道:“你嫂嫂毛氏,还在外面。”薛仁贵又请嫂嫂到里面去。
薛仁贵吩咐,将王茂生的酒取上来,道:“取大碗来,我要和恩兄一干而尽。”
兄弟二人一晚畅饮,薛仁贵封王茂生为辕门都总管,以后文武官员大事小事,都要禀明王茂生,然后才能行事。如今王茂生一脚踏在青云里,好不快活。
当地百姓都听说了王茂生发迹的事,薛仁贵伯父薛雄员外想起之前的事,就懊悔不已,连忙打点三百两金子派人送给王茂生,然后送礼单进去。传宣官道:“这个使不得,王爷出令如山,族中人的不敢再禀。”
巡官道:“昨天我们得罪了千岁的结拜兄弟,差点弄出事来。他是千岁的叔父,就是通报一声也无妨。”
王茂生正在厅里熟悉公务,下面人把金子呈上来,他这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金子,心里一下慌得没有了着落,不敢贸然收下。王茂生见程咬金和薛仁贵熟悉,况且他是朝中老前辈,就想和他商议商议。
王茂生算计好后,来到程咬金面前,道:“程老千岁,我有句话要对你说。”
程咬金道:“你有话说就是了。”
王茂生道:“薛雄员外如今要认薛弟兄这个侄儿,之前送礼来庆贺,千岁没收;如今特地送我三百两金子,要我在千岁面前帮衬着说话。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所以特地来与老千岁计议。”
程咬金答应了,于是二人一同来见薛仁贵。
恰好撞见薛仁贵大怒,道:“之前已经传令下去,如今又拿族人礼单来。”传宣官吓得连忙跪地磕头。
程咬金连忙问:“你怎么生那么大的气?”
薛仁贵道:“老千岁不知,之前吩咐过族人送礼来,一概打回。如今这班势利小人又要混进来,你说可气不可气?”
程咬金道:“世态炎凉,乃是常事。如今你坐了王位,不认族人,会被人说你气量小。”
王茂生道:“是啊,终究是一家人,收不收这个礼,血亲关系也断不了。如今你做平辽王,又是征东大元帅,做事还是不要给人落下口舌。”
薛仁贵想想,道:“既承老千岁和恩兄指教,我就先收下吧。”
传宣官传令下去,薛氏族人见收了礼,欢喜而回。
程咬金这边督造王府完工,打算回朝复命,薛仁贵设酒送行。次日清晨,薛仁贵送程咬金出十里长亭,文武百官一路相随,朝长安而去。
风火山樊家庄樊洪海员外听说薛仁贵做平辽王后,对院君潘氏道:“你我年纪都老了,膝下无儿,之前女儿绣花在风火山被强盗强娶,幸好被薛仁贵救了。我将绣花许配于他,以五色鸾带作为信物,女儿打算终身守着薛礼。如今薛仁贵跨海征东,在海滩救驾有功,难道忘了我女儿不成?”
院君听了大喜道:“薛礼果真做了平辽王?”
员外道:“我差人到绛州打听过,句句是真。他到任后有半个多月,不来迎亲,是怎么回事?”
院君道:“员外不要空想了,他人到绛州,路又不远,我们准备些妆奁,亲自送到王府,难道他见了鸾带,还会不收不成?”
员外点头道:“言之有理。”
吩咐庄客备齐嫁妆,叫了大船,一面告诉小姐。绣花听后大喜,连忙打扮,员外一家人一起坐船,一路赶到绛州。
府县官道:“你到奏事房中坐坐,等我禀告总管王老爷后,再来相见,你将鸾带给我拿去。”员外将鸾带交给府县官。
府县官见了,连忙来到总管房内禀明,道:“樊家庄樊洪海的女儿绣花,曾和千岁爷有婚姻之约,现有五色鸾带为信物,如今已经送到这里,还求总管老爷转达千岁。”
王茂生听了,就拿了鸾带来到里面来见薛仁贵,道:“恭喜千岁,樊家庄樊洪海员外夫妻送小姐到这儿给兄弟成亲了。”
薛仁贵听了,便道:“哥哥,哪个樊员外?此话从何说起?”
王茂生道:“这里有条五色鸾带,你见了就知道了。”
薛仁贵低头一想,道:“我把这事给忘了。樊员外如今在哪里?”
王茂生道:“员外正在奏事厅等候。”
薛仁贵道:“我原本以为他家女儿早就改嫁了,日子久了,就忘了这回事。没想到今天他亲自送小姐到此。我要和夫人商议商议,夫人若是肯收留,再派人去接,若是不肯收留,只好打发他们回去。”
薛仁贵来到后堂,道:“夫人,下官有一件事,要与夫人商议。”
夫人道:“相公有什么话要说?”
薛仁贵道:“夫人不知,当年我出门投军打从樊家庄经过,员外留我吃住。当时风火山有三个强盗要逼他女儿成亲,我路见不平,摆平了这事。那三人见我本事高强,就和我结为兄弟,员外决意要将女儿许配给我,小姐也情愿做偏房,我就留下五彩鸾带作为信物。本以为她会改嫁,不料今天樊员外亲自送女儿来了。夫人,我这就打发他们回去,夫人意下如何?”
夫人道:“相公,你说哪里话。既然留下了信物,员外夫妻亲送到此,哪有不接之理?相公不去接待,妾身自己去接。”
薛仁贵道:“不劳夫人贵步,我派人去接来就是了。”
薛仁贵差出衙役,两乘大轿,丫鬟妇女去迎亲。
姊妹相见,樊小姐上前道:“夫人在上,贱妾樊氏拜见。”
夫人见小姐貌美如花,心里高兴,从此两个人以姐妹相称。
程咬金进京复旨,周青等人一同来问安,问起薛仁贵消息,道:“薛大哥在山西镇守,如今留我们独自在长安,还请老千岁到驾前奏知,保举我们前往山西一同把守,我们弟兄就能再续手足之情了。”
程咬金道:“我也是过来的人,当初秦大哥在时,我们经常和自家弟兄猜拳吃酒,如今他们都不在了,单留我一个在这儿,冷冷清清,老夫自当会成人之美。”众人叩谢而去。
过些日子,周青等人收拾好行李,八个总兵离开长安,来到绛州王府,与薛仁贵相会,兄弟再续前缘。
自此,大唐盗贼宁息,岁稔年丰,百姓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