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一头,说说京城之事。这一日,太宗上朝,文武百官朝参完毕,鲁国公程咬金催粮回京缴旨,王君可在山东登州府也已经造完战船一千五百艘。太宗看本后大悦,道:“徐先生,粮食已经充足,战船已经制造完备,只是不知道张士贵有没有招到应梦贤臣?”
徐茂公道:“陛下,五六天内便可有消息。”过了五六天,黄门官呈上山西表章。上面写着:臣张士贵奉旨招兵十万已足,并没有发现应梦贤臣薛仁贵。万事还望皇上仰赖小婿何宗宪,他武艺高强,相信可保皇上跨海征东。还望陛下选日兴兵,待臣为先锋,平复东辽。
太宗看完,心下纳闷,问徐茂公道:“先生,张士贵招兵十万已足,并没有薛仁贵,怎么办?”
徐茂公道:“陛下放心。张士贵招的兵马里,已经有薛仁贵了。”
太宗道:“既然有薛仁贵,张士贵本章上为何说没有?”
徐茂公道:“陛下,这个恐怕连张士贵也不知道。”
太宗道:“果有此事?那就择日起兵。但秦王兄已经卧床半载,没有好转之象,大军没有元帅,怎么征东?”
徐茂公道:“平辽大事,陛下若等秦元帅,恐怕是来不及了。就让尉迟将军为帅,领兵征东,等秦元帅病好后再让他赶往东辽,到时再把帅印交接给他。”
太宗道:“也罢,就这样办吧。但帅印还在秦王兄那儿,还请程王兄去走一遭,去看看秦王兄的病好些了没?”
程咬金领旨退出午门,心想:“这帅印在秦哥哥手内,若秦哥哥有甚三长两短,一定会交给我掌管。若把帅印拿来,被黑炭团做了元帅,我反倒要听他的指挥了。我就说秦哥哥不肯给。”咬金诡计已定,也不往元帅府去,就转悠一圈回来见太宗了。
太宗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很奇怪,就问他是何原因,程咬金便说秦琼不想交出帅印。太宗想了想,决定亲自去一趟。
太宗一道旨意传出,准备第二天起驾前往秦王府。
程咬金退出,心想:“不好了,明日皇上要是对证起来,我就有麻烦了。我还是先找秦王兄去通个气。”于是,咬金连夜赶到帅府,直接走进房内,跟秦琼说了此事,秦琼答应替他圆谎。
第二日清晨,太宗降旨起驾出了午门,徐 保驾,一众人来到帅府。秦琼其实也不想交出帅印,所以明知道太宗前来,却依然装睡不肯见。太宗亲自到床前问候,他知道躲不过去,只好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
秦琼不想交出帅印,是有私心想把帅印留给自己的儿子秦怀玉,但太宗觉得秦怀玉还年轻,不能胜此任,但为了宽秦琼的心,当即下旨要将自己的女儿银瓶公主嫁给秦怀玉。
秦琼这才安心,交出了帅印。
秦琼知道尉迟恭将接帅印,便将他叫到跟前。
程咬金在一旁笑道:“老黑,秦哥要教训你,你今日只好以师徒相称,跪在床前领教吧。” 尉迟恭无可奈何,只好双膝跪下。秦琼道:“老将军,凡为将者,安营扎寨,高防围困,低防水淹,芦苇防火攻,使智谋调雄兵,传令要齐心;逢高山莫先登,见空城不可乱行;战将回马,不可乱追。这几条,才是为将之理。”
说完之后秦琼道:“把印接过去吧。”
尉迟恭连连称是,把帅印接了过来。
众人又闲话了几句,太宗便和徐茂公等一众人回宫了。
秦怀玉送走太宗后,回房向父亲禀报。
秦琼道:“儿啊,你过来,为父有话要叮嘱你。”
然后接着道:“尉迟恭和为父同为功臣,你到底是小辈,要敬重他。”
秦怀玉道:“是,孩儿谨领父亲教诲。”
话说张士贵与四子一婿离开了山西,往山东登州府奔来。
太宗与众卿商议选定了起兵之日,尉迟恭挂了帅印,来到教场,点起五十万雄兵,祭过了旗,太宗亲自祭酒,发炮三声,大军拔起。
总兵先锋张士贵和四子一婿十万雄兵一路赶往山东登州,这一日,前方出现一座大山,名曰天盖山。大家走近山前,突然听到一声炮响,几百喽兵从山中冲了出来。这一帮喽兵,皆戴着青红布巾,手持棍棒刀枪。当中有一位大王,全身披甲,一马当先,冲下山来,大声喝道:“来的是什么人,擅敢领兵前来搅扰大爷的山路!早早留下买路钱,才好让你们过去。”
张士贵吩咐大小三军,靠近扎下营盘。
张志龙道:“爹爹,待孩儿去擒住他。”
张士贵道:“我儿须要小心。”
张志龙按好头盔,紧紧乌油甲,举起射苗枪,催开坐下黑毫驹冲上前来,大喝一声:“我们是朝廷兵马,你们这帮绿林草寇竟敢拦路,看小爷我怎么收拾你们!”
大王哈哈大笑,道:“看来你这小儿还不知我的厉害之处,天下人听闻我董逵的名声,都要在我山下留下买路钱。
你今天好好献过粮钞,我也好放你过去,若惹恼了我,有你们好看!”
张志龙大怒,提枪就冲过来。
董逵催一步马,拿手中枪直往志龙面门上挑来。
张志龙大叫一声:“不好!”把枪往杆子上一抬,险些跌下马来。交锋过去,冲将转来,张志龙一枪朝董逵的前心刺来。
董逵把枪一架,趁势一枪刺进来,张志龙躲闪不及,左腿被刺中,鲜血直流,大说一声:“好厉害!”兜转马往回撤。
张士贵道:“这草寇真厉害,我儿还没战到两个回合,就败下来了。”
何宗宪道:“岳父,待小婿出去将他擒来。”
张士贵道:“贤婿出马,须要小心。”
何宗宪按按头上凤翅双分亮银盔,紧紧身上柳叶银条甲,手举过杆方天戟,催开底下银鬓马,冲上前来道:“呔!
该死的强盗,休要扬威,我来取你之命!”
董逵抬头一看,喝道:“闲话少说,有本事就上来比画比画!”
何宗宪道:“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说出这样的大话!”
说着一戟直望董逵咽喉挑进来,董逵大喊一声:“来得好!”说罢把滚银枪架在一边,战不上三个回合,董逵把枪杆子一横,照着何宗宪背上一打,何宗宪抱鞍吐血道:“好厉害!”说着就转马逃回营中。
董逵大笑:“就算你们百万雄兵齐赶上来,也过不得此山。”说罢勒马拦在山下。
何宗宪败到营前,道:“岳父,强盗枪法厉害,小婿实难敌他。”父子六人一时无计可施。
火头军这边也一直在观战。薛仁贵兄弟五人见强盗连败两员战将,十分猖獗,皆怒火中烧。薛仁贵怒道:“岂有此理!堂堂大唐兵马竟然被一帮强盗阻了去路,还何谈到得东辽?”说罢愤愤地走回自己营中,拿了方天画戟,来到张士贵面前,道:“大老爷,公子爷不能取胜,待薛礼将那强盗擒来。”
张士贵知薛仁贵武艺高强,便同意了。
薛仁贵走上前,把戟一举,喝道:“强盗!我们奉旨征东,做开路先锋。天下雄兵要打这天盖山经过,你不想着回避,还敢拦住去路。今天撞在我手中,还不快快下马受擒!”
董逵道:“刚才那两位小将都被我打得吐血,我看你也活得不耐烦了,看枪!”说着,一枪朝着薛仁贵拦腰刺来。
薛仁贵把方天戟往杆子上一挡,董逵大喊:“不好!”他手中的枪被震到半空中,身子也被震得在马上乱晃。薛仁贵接着上前一步,一把扯住董逵的腿,道:“过来吧。”薛仁贵的神力董逵哪里挡得住,只得奋起全身力气挣扎。薛仁贵道:“你乱动什么?”然后把他一夹,掉转马头骑回营中。
张士贵一见薛仁贵擒了董逵,满心欢喜,心想:“这薛礼真是好本事,这次去征东,若是立了大功,我得想办法让女婿来顶替。” 薛仁贵将董逵放下,但他已经不动了。薛仁贵道:“大老爷,强盗怕是被小人夹死了。”
张士贵道:“薛礼,你本事果然高强,我先给你把功劳记在簿子上,此去征东,你若再立两个功劳,我就奏报圣上,饶恕你的罪过。”
薛仁贵道:“多谢大老爷。强盗身上的这盔甲,小人喜欢,还求大老爷赏赐给小人。”
张士贵道:“人是你擒来的,盔甲你拿去用就是了。”薛仁贵就把董逵的盔甲卸下,穿在自己身上。
周、李、姜氏兄弟四人看见薛仁贵穿着盔甲回来,都大喜道:“大哥,你已经立下一大功,兄弟们不知何日才能立功啊。”
薛仁贵道:“不要急,过了东海,自然有兄弟们施展拳脚的时候。”
张士贵吩咐继续进军,十万人马穿过天盖山,走了有四五十里,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声巨响,山崩地裂,人人皆惊。张士贵吓得面如土色,道:“我儿,这是什么声音?”
张志龙道:“爹爹,好奇怪,不知是什么响。”
这时候探子回报道:“启禀大老爷,前边不远处,地下有个大窟窿,朝下看一片漆黑,不知有多深。”
张士贵道:“有这等事?我儿同为父一起去看看,大军原地待命。”
说着,父子六人催马上前,果然有一个大窟窿。
张士贵道:“好奇怪!”于是吩咐手下人去探探深浅。几个排军把绳子系了一块大石头,朝底下丢去,直到见底放下,拿上来一量,坑深竟达七十二丈。
张士贵又差人下去查探,可是军士们纷纷低头,无人愿意下去。
这时候张志龙道:“爹爹,我看薛礼有神力,不如差他下去探探。若有宝物,我们就占了,若是他被妖怪吃了,就算他活该。”
张士贵道:“我儿此言有理。”说着,就派人去前锋营里传薛仁贵。
薛仁贵听令后准备去前方查探,周青赶忙耳边低声道:“不能去,大哥,这窟窿深不可测,大哥下去恐怕会凶多吉少。”
薛仁贵道:“不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张士贵传令手下人,将一只竹篮系了一条索子,摇动响铃,方便收薛仁贵起来。
这根索子用了盘车,周、李、姜氏兄弟四人执定盘车,慢慢坠将下去。
薛仁贵来到下面,黑洞洞一片,突然间阴风冒起,他心中暗想:“不好,我不听兄弟们的话,一时高兴就答应下来,如今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既来之,则安之,一切听天由命吧。”
于是,他摸着黑向东边走去,只见外面隐隐有些亮光,顺着亮光钻了出去,眼前是一番新景象,薛仁贵道:“奇怪,这是通向什么地方的?”
正思忖间,忽然间云遮雾拥,好似阴雨天空一般。两旁虽无人家田地,却也花枝灼灼,松柏青青,好像仙人住所。
居中一条砖砌街道,薛仁贵顺着这条曲曲弯弯的路走过去,忽然听见后面有个声音大声吼道:“薛仁贵!你转过头来看看我是谁!我和你有三世冤仇,如今被九天玄女锁在这儿难以脱身。幸好你来了,快快放了我投胎,以前的债一笔勾销。”
薛仁贵回头一看,只见西南边立着一根擎天大石柱,柱上有一条青龙,被九根链条锁着。
薛仁贵走过来,把链条打断道:“你去吧!”这条青龙摆尾一啸,朝东北角腾空而去。
薛仁贵继续往前走,只见前面出现一座凉亭,走到亭内,内有一座灶头。
灶上有三架蒸笼,笼头罩着,虽然没烧火但却气出冲天。
薛仁贵从早上下到地穴,又行了数里,早已饥肠辘辘,见了热腾腾的三架蒸笼,心想里面一定有好吃的东西。想到这儿,他四下看了看,并没见人影,于是便伸手将笼头除下,只见一条面捏成的龙盘在里边,他拿起来,三口两口便吃下了肚。然后他又打开底下一层,看见两只面做的老虎,他又三口两口吃下了肚。又打开第三层蒸笼,只见里面有九头面做的牛,他照样拿起来几口吃下了肚。
吃完这些东西后,薛仁贵走出亭子,突然觉得身上暴热,肌肤皮肉扎扎收紧,浑身难受。走了没几步,看见前面有一个大池,池水澄清,于是他将白巾和战袄脱下来,放在池塘边,一下子跳进池中,洗了起来。洗完澡,薛仁贵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便穿好衣服继续往前走。
忽然,他听见后面有人叫道:“薛仁贵,娘娘有法旨,命你前去,快随我来。” 薛仁贵回头一看,见一青衣童子,面如满月,顶绾双髻,一路向他走来。
薛仁贵忙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哪个娘娘传我?”
童子道:“此地乃仙界之处。我奉九天玄女娘娘法旨,带你去晋见。”
薛仁贵万分诧异,道:“有这等事?”连忙随了童子一路行去。走了一会儿,前面突然出现一座大殿,鼓乐之声传来。
童子先进内禀过了,然后宣薛仁贵入内。薛仁贵进得殿内,只见一尊女菩萨坐在一个八角蒲墩上,薛仁贵急忙倒身下拜:“玄女大圣在上,薛礼在此叩头,未知大圣有何法旨?”
玄女娘娘道:“薛仁贵,你此去征东,关关有狠将,寨寨有能人,所以我冲开地穴,等你下来。三架面食里的东西已经被你吃下肚,这是上界仙食。你如今已有一龙二虎九牛之力,本事高强。本来你不用三年就可以征服东辽,但是你不该把那条青龙放走。那龙转世后,恐怕就要搅乱江山,只怕到时候你很难降伏这条青龙。”
薛仁贵道:“弟子薛礼乃凡间俗子,怎知天庭之事?还请娘娘恕罪。”
玄女娘娘道:“若要平定东辽,三年是不够的了,除非过了十余年,才得平定。我有几件宝物,一同赠予你吧。”
说着,玄女娘娘拿出一条鞭子,道:“薛仁贵,此鞭名曰白虎鞭,日后若遇东辽青脸红须的将军,你就用这白虎鞭打他,定可将其打败。”
薛仁贵道:“是。”
玄女娘娘又拿出一张弓,道:“这张震天弓连带着五支穿云箭,你也挂在身上。那青龙善用九口柳叶飞刀,你用这副弓箭射他,就能击败他。而且此箭你射出去,把手一招,它就会飞回来。”
薛仁贵称谢领过。
玄女娘娘又拿出一件袍子,道:“此件名曰水火袍,若逢水火灾殃,穿上此袍,就能保全性命。”
薛仁贵道:“是。”
这时候,薛仁贵看到桌上霞光遍透,有一本书放在那儿,但书上没有一个字,便问道:“此书何用?”
玄女娘娘道:“此书名曰《无字天书》。刚才给你的那几件宝贝可以给别人看,但只有这本天书只能你一人看。每当遭逢患难之事时,你便排香案祷告,天书上会显露字迹,就此可知退敌之策。这几件异宝你就此带走吧,由此东辽定能平服。”
薛仁贵大悦,拜别玄女娘娘,将天书藏于怀内,拿起其他几样异宝跟随青衣童子离开殿亭。一路走到两扇石门边,童子把门推开道:“你出去吧。”薛仁贵走出门外,抬头一看,眼前漆黑一片,正是他刚下来的地方。他伸手摸了摸,触到了竹篮,满心欢喜,于是坐在篮内,摇响铜铃。
自从薛仁贵下去,已有七天不见上来。张士贵猜他多半已经死在地下,于是便准备撤离此处,但薛仁贵的几个结拜兄弟却不肯离开。他们在穴前守了七天七夜,仍不见动静。
这一日忽然闻得铜铃摇响,大家喜出望外,连忙转动盘车,将薛仁贵拉了上来。
薛仁贵走出来对他们道:“兄弟们,让你们久等了。”
四个兄弟道:“我们等了你七天七夜了。”
薛仁贵道:“奇怪了,我在下面才感觉一个时辰不到,怎么外面已经过了七天?”
四个兄弟道:“大哥,你手里的这些东西哪弄来的?”
薛仁贵就把洞中遇见的奇事说给四个人听,并吩咐他们不要告诉其他人。
张士贵听说薛仁贵出了洞穴,就招薛仁贵来见。薛仁贵没有把自己的奇遇告诉张士贵,只说自己在里面乱走乱撞,并无任何收获。张士贵也没再多问,就下令卷帐行兵,朝山东地界赶去。在路上耽搁几天,来到了山东登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