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结束后的自由活动时间，陈嘉总算找到了坐在墙角下放空发呆的路过。
路过抬头看着远处，目光稍显呆滞，和其他身处此地的人没什么不同，但给陈嘉的感觉不像是因长时间训练对一切感到麻木，而是对万物毫不关心的淡漠。
“还认识我吗？”
陈嘉坐到路过身边，轻轻喊了一声。
路过第一时间没有反应，第二时间转头看向陈嘉摇了摇头。
陈嘉露出微笑，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没那么严肃呆板。路过的存在让他迫切地想要得知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路过声音沙哑地回应道：“被亲生父亲送进来的。”
陈嘉眉头轻皱，疑惑道：“你不是高三学生吗？”
路过发出一声嗤笑，语气平静淡然。
“高三和我被送进来有关系吗？”
陈嘉看了眼周围的环境，见负责训练的教官并没有出现在眼前，猜测他们应该是凑到一块抽烟去了，这才放心地回道：
“我家住附近，有个高中同学在你们学校当老师，正好教高三。你要是想离开，我现在可以让她帮你联系你的老师。”
路过眉毛微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陈嘉的年纪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还真够巧的。”
陈嘉瞪大眼睛，惊讶道：“你是江珊的学生？”
“嗯。”路过捡起一块小石子，用力朝着远处扔了出去。
陈嘉轻吸一口气，暗感自己还真是和眼前的学生有缘。
扔完石头，路过好心提醒道：“我不清楚你怎么把手机带进来的，但最好别在宿舍用。”
“为什么？”
“你的室友知道了绝对会上报的。”
陈嘉目光闪动，隐约觉察到路过的这句提醒是有感而发，视线先看向了自己腰间，随后落在了自己的右脚上。
“我记下了。”
“如果你晚上就能出去，回家以后怎么办？”
路过没有回答，而是狐疑地打量一眼陈嘉，“你是记者？”
被路过发现身份，陈嘉坦然地点了点头，“这里的事基本上调查清楚了，最迟明早就会解决。”
“这么快吗？”
“嗯。”
陈嘉收敛起温和的表情，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也没想到任务会这么容易，以为最快会要一周时间才能搜集完这里的罪证，但他低估了这群人的明目张胆，更没有想到这里的人从始至终就没想着掩饰。
不管是严苛的体罚还是美其名曰康复过程的电疗，每一样都清楚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会有如此无知的父母，竟然傻到仅凭所谓的康复治疗就能让他们的孩子洗心革面。
的确，这里存在的时间不短，而他们也是最近才知道阳城市潜藏着这么一座魔窟。
从某种程度上讲，治疗是成功的，因为这里的生活抹杀了孩子基因里的灵动，把他们重新塑造成呆板无神，只会按照吩咐行动的傀儡。
如果不是有重塑后的残次品找上了门，亲口告知他们这个消息，真相不知要迟到多久才会大白于天下，想为自己孩子讨回公道的父母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公道。
只用一天就结束了一周甚至数月的调查，这一点也不快，慢的让陈嘉觉得羞愧。
得知晚上有可能离开这里，路过顿感一阵唏嘘。
自己的父亲千方百计才把他送到这儿，只是一个晚上，他的苦心谋划就会落空，所以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他想不通，索性不再去想。
这个时候，身旁忽然响起陈嘉的声音。
“还能回去了吗？”
路过知道陈嘉指的是能不能和路国生缓和降至零下的关系。他不清楚自己的情况，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
路过摇了摇头，淡然回应道：“回不去了，也不需要回去。”
“也没什么，”陈嘉轻声安慰着，“马上就要高考了，上了大学就算家里不给学费生活费国家也会帮你，以后在学校里谈一段恋爱，交几个朋友，时间长了该忘的就都忘了。”
路过话音一转。
“你呢？”
陈嘉想了一会，还是没想明白这两个字指代什么。
“你女朋友知道你当卧底吗？”
陈嘉无奈叹气道：“记者这一行就不是人干的，忙的要死还没自己的时间。”
“所以就是没有了？”
陈嘉摇了摇头，“也不算没有吧……”
“有目标了？”
“嗯。”
路过想了想，“高中同学？”
明明眼前的路过只是高三学生，可在他的面前，陈嘉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一时尴尬地挠了挠脸。
路过看着身旁的陈嘉，淡淡开口道：“那你可要抓紧行动了，喜欢我们班任的人可不算少。至少我知道的就有一个。”
陈嘉皱起眉头，想到这一段时间江珊在群里的冷淡反应，心里有所防范。
等结束这次的任务，自己得抓紧行动了。
欸，不对啊，怎么聊上这事了。
陈嘉恍然回神，却发现路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
成功离开学校，章程和路宁宁匆忙赶到路过住的地方。
让路宁宁没想到的是，房门并没有上锁，轻轻转动把手，门便应声而开。
可路宁宁和章程看见的却并不是没去上学的路过，而是坐在沙发上的江珊。
“江老师？”
“你们两个胆子够大的啊，上课时间都敢逃课？”
江珊站起身，走到两人身边，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崩，没用多少力气，只是教育一下两个不听话的学生，毕竟以后就没机会教育了。
看见江珊，路宁宁心里便有了主心骨，连忙问道：“江老师，你知不知道我哥去哪儿了？”
江珊点了点头，“你先别急，现在还没办法去找你哥，等晚上八点左右就差不多了。”
路宁宁的心情有所缓和，没有察觉到江珊脸上的凝重。
章程看在眼里，沉声问道：“老师，教育署的人找你什么事？”
江珊再度赏了章程一下，没好气道：“不该问的别问。”
“该说的都告诉你们了，现在回学校上课去，最迟明天路过就会回来。”
章程目光闪动，“我保送了……”
路宁宁：“……”
“说你了吗？还不赶紧回去？”
江珊在说谁，路宁宁本人比谁都清楚，可她不想走，她还没问出来路过到底为什么忽然消失。
可在看到板起脸的江珊以后，她发现自己没办法拒绝江珊的要求。
终于，在江珊和章程的注视下，路宁宁从一开始的两个人变成现在的孤身一人，独自返回学校。
客厅里只剩下了章程和江珊，有些话章程也总算是可以问出来了。
“老师，是不是路过的父亲找的教育署？”
江珊轻笑道：“你倒是聪明，这都被你猜到了。”
得到夸奖并没有让章程有多开心，“那老师以后还教不教十一班了？”
“不教了，”江珊摆了摆手，“离高考也没几天了，正好可以提前给自己放个假。”
章程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情极度复杂。
一个是他敬重喜欢的老师，一个又是他的好朋友，结果因为其中一个让另外一个停了课。
他想做点什么，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仔细想了想，只能让路过自己去弥补了。
“没事儿老班，不就是被停课吗，等路过回来让他好好补偿你。”
“补偿？”江珊被逗笑了，眼神愈发玩味，“来来来，你告诉我你打算让路过怎么补偿？”
看着面带微笑的江珊，章程的嗓子像是被塞了棉花一样，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嗓子的难题他有解决的办法，但是章程不敢。
他知道自己要是真的说出来心里话，下场只有一个：死路一条。
生死关头，章程立马转移起了话题。
“老师，路过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上哪儿找？”
江珊微微眯起眼睛，一字一字道：“去他家。”
章程愣愣地看着江珊，心里意识到了什么。
“他家？”
“那晚上过去不是碰上路宁宁了吗？”
“谁说晚上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