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来京后，楚榆一直采取消极的接待政策，她削减了招待规模，却依旧给山口提供吃喝，偶尔还陪山口逛逛校园，走走京市的老胡同。
可山口一提到签约，楚榆就会扯到别的话题去。
她的冷处理政策十分见效，山口在京市待了许久，终于憋不住了，把两千美金提到了三千美金。
“这是我们富士集团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
楚榆听笑了，富士集团这是骗小孩玩呢，华国的物价与世界不同轨，拿华国的物价来定电脑软件的价格，这不是欺负他们不懂行吗？
楚榆意味深长地笑笑，给山口泡了一杯茶，华国人泡茶是有讲究的，一泡二泡三泡，等茶水准备妥当，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山口先生，我实话跟您说了，ASOS公司也在跟我们接洽，对方开出的价格是4万美金，我没有答应，因为QS公司也让人联系了我，开出的价格比ASOS的底价高出整整1万美金。”
山口脸都青了。
这两家公司都是富士集团的死对头。
富士集团是岛国数一数二的公司，承担了岛国科技发展的重任。
说到底，谁占据了先机，谁就能成为行业领导者，为这个行业重新洗牌。
岛国一向野心勃勃，想要拿下计算机领域的领头羊位置。
可岛国的科技发展力量有限，不能在计算机软件上实现突破，杀毒软件是富士集团唯一可能占据先机的地方。
山口以为这样冷门的项目，其他公司不会感兴趣。
谁会相信华国计算机呢？
这个刚改革开放的国家，在世界众多大国眼里，是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但人民思想愚昧、科技落后的欠发展国家。
穷成这样，哪来的力量发展计算机？
没人听说过华国计算机，更不会相信他们的杀毒软件，山口就是利用这一点，想要低价吃下这块肥肉。
可楚榆给了他上了生动一课。
山口这才有了危机感，给楚榆鞠了一躬，正色道：
“周小姐，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要跟公司领导反馈这件事，如果可以，请你一定跟我们合作，我们富士集团将拿出最大诚意！”
山口跟总部通了越洋电话，这年头华国打越洋电话不是件容易的事，几经波折，山口才得到了领导的批示，让他不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拿下这款杀毒软件。
次日，山口直接找到了凌教授的办公室，以5万美金的高价，与清大签订了杀毒软件合作条例。
不过凌教授有个挺为难的地方，这款软件是楚榆主导，晏鸿哲配合，俩人合作写出来的。
这两人是清大学生，让清大代理整件事的谈判，不代表杀毒软件就是清大的，清大出面签订合同，拿到的5万美金该怎么办？
总不能收入清大囊中吧？
那不是抢夺学生的劳动成果吗？
凌教授做不出这样的事。
凌教授为难坏了，倒是楚榆和晏鸿哲都无所谓。
他们俩是清大学子，靠着学校的培养才有今天，如今清大需要他们，只当是捐给清大的。
楚榆不在乎钱，晏鸿哲也不在乎钱，倒让几个教授汗颜了，他们只想到学校的荣誉，国家的荣誉，却没把学生利益考虑在前头。
“你们放心，我会向校领导争取，给你们一定的补偿。保研或者去国外进修的机会，只要你们愿意，我们都会为你们争取。”
凌教授说这话是心虚的，哪怕他们不争取，以楚榆和晏鸿哲的能耐，有了杀毒软件的履历打底，去哪都得紧着他们俩。
说到底，这才是国家精英。
不过这是凌教授的诚意，只要他能做到的，他都会为学生去做，他要做这俩个天才的托举者，把他们托举到一个受人仰慕的高位上去。
有凌教授这话，楚榆也就放心了。
她不是大公无私的人，为国家为学校捐助不是不可以，可学校不能以为占用她的成功是理所当然的事，这不是她理想中的校园。
学校许诺她保研，楚榆也就懒得为考研的事烦心了，出国进修也是个出路，有总比没有好。
周建安赚了钱，给家里买了冰箱电视，周芳春说了，他们迟早要跑路的，可周建安跟着了魔似的，非要在同事面前显摆。
钱一多，周建安就没数了，不过他清楚地记得，昨晚买完烟，口袋里还剩下230块钱，一掏口袋，却只剩130了。
钱哪里去了？
“妈，你掏我口袋里的钱买菜了？”周建安问。
蒋美凤觉得他好笑， 周芳春给了她2000块钱买菜，周建安也给了1000，她手里钱多的是，哪里需要掏男人口袋？
“我可没掏你口袋，我没钱不会朝你要？我掏你口袋干嘛。”
周建安皱了皱眉，哐当一声，踹开了周楚飞的房门。
周楚飞正窝在床上睡觉，见他进门，眼神躲闪，往被子里钻了钻。
“我口袋里的钱是你偷的？你偷过几次了？一共偷了多少钱？”
周楚飞怕周建安，毕竟周建安比他高，比他有力气，男孩对父亲有天生的惧意，哪怕他长得比父亲高，在他心里，父亲的权威依旧不可挑衅。
“我……没偷钱。”
“没偷钱？家里就我们四个人，你奶跟你姑不可能偷钱，我记得清清楚楚，昨晚身上还有两百多，现在就剩下一百多了，你还敢说不是你偷的！”
蒋美凤拿着锅铲进来，周楚飞跳到她身后，告状道：
“奶，我爸想打我。”
蒋美凤护着大孙子，冲着周建安直瞪眼，“你看你把孩子吓的，他才几岁？还是个孩子，他能懂什么啊！”
“妈，他都比你高了，14岁了，要不是没上学，今年都上初中了，他哪里小了？”
周建安觉得头疼，他总算知道舒蕙的日子不好过，他一管孩子，蒋美凤就跳出来护着。
对他这个儿子都这样，对舒蕙就更不用说了。
“他再大，在我眼里都是个小孩子。再说了，不就偷你几百块钱吗？你这个当爸的够小气的！你跟你姐一天赚好几万，给你儿子几百怎么了？儿子拿老子的钱，还叫偷，亏你说得出口！”
这番歪理邪说把周建安气得直咬牙。
“妈，你不能这么护着！他一偷就是一百，胆子太大了，要是不好好管教，将来迟早进局子！”
“呸呸呸！你敢咒我大孙子进局子！我大孙子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跟那种小混混比！行了，就你事多，整天大惊小怪的，孩子拿你点钱就跟要你命似的。”
有了蒋美凤的维护，周楚飞腰板都挺直了，冲着周建安哼了一声。
“就是！不就拿你几百块钱吗？大惊小怪，跟要你命似的！还是我奶对我好！”
周楚飞搂着蒋美凤的胳膊，蒋美凤高兴坏了，喜欢大孙子全心全意的依赖，对周建安更没好脸色，挥着锅铲把周建安赶了出去，把周建安气得不轻。
周建安一走，蒋美凤就摸着周楚飞的头，哄道：
“你以后还是少气你爸，你爸现在有钱了，肯定有不少骚狐狸往上凑，要是他给你找个后妈，生个弟弟出来，你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周楚飞想到戴琴雪，冷汗都下来了。
戴琴雪用针戳他，用火钳烫他，喝酒后甚至会踹他下面，周楚飞时常疼得满头是汗，就这样，周建安还要护着，生怕他惹戴琴雪不高兴。
周楚飞表现得对周建安言听计从，可他又恨透了周建安的不作为，要不是周建安，他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惨，周建安发财了，补偿他也是应该的。
周建安想甩掉他这个儿子，跟别人生孩子，抢他的财产？门都没有！
“谁敢嫁进来，我要她好看！他敢给我生弟弟，我就掐死那孩子！”周楚飞恨声道。
蒋美凤一愣，周建安生的孩子也是她孙子，蒋美凤不可能不疼。
她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周楚飞会这么偏激。
不过他还小呢，小孩子说说气话，能当真？
那么小的孩子，周楚飞怎么可能下得去手，等周建安给他生了弟弟，他疼爱还来不及呢。
“奶，我爸跟我姑怎么赚这么多钱？”周楚飞又问。
蒋美凤干笑两声，“你姑发现一个好项目呗。”
“切，什么好项目，你以为我不知道？我都听到了，他们这是在诈骗，骗别人的钱，多的几十万，少的一两万，有一两千人把钱投进来，我姑和我爸骗了不少钱，迟早要被公安查。他们想让我们偷渡去港城，把钱带出去。”
蒋美凤一愣，这些事她从没跟周楚飞说过。
说到底，就算他们干尽了坏事，也是当人家父母，奶奶的，总不好在孩子面前，说自己是干诈骗的。
可周楚飞什么都知道。
蒋美凤也觉得有点怪怪的。
“楚飞，你爸跟你姑就是搞项目，把那些人拉进来，至于他们上当受骗，这不能怪你爸你姑，应该怪他们蠢，怪他们贪！这些蠢货把钱投进来，就是为了多捞点钱回去，骗这种人的钱不叫骗，叫替天行道！再说了，这些城里人凭啥比咱农村人有钱？我们农村人种地收粮食，都叫他们城里人吃了，骗他们点钱，也算一种报复！是他们活该！”
周楚飞觉得她说得对，凭啥农村人就比城里人穷？
骗点钱怎么了，有本事不被人骗啊！
农村人骗城里人的钱，这叫替天行道，周楚飞挺高兴的。
楚榆匿名举报了互助会诈骗的事，京市公安局反应挺快的，次日就派人实地调查了。
可问题是，这年头没有庞氏骗局的说法，民间常有一些借贷公司，按照华国的法律来说，是合理合法的。
周芳春又有经验，知道怎么避险，她开的公司从手续到经营范围，都没有任何问题。
这年头没有支付宝、银行转账记录啥的，会员们给钱都是现金，周芳春收到钱，给他们开收据，哪怕周芳春靠互助会敛财几百万。
可从账面上看，她可谓是清清白白！
周芳春没有怀疑楚榆，只以为是哪个会员的家人投诉的。
公安一走，她就对会员们说，公安都没查出任何问题来，可见是认可他们互助会的。
这个消息传出去后，互助会的会员更为狂热，周芳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待。
周芳春不傻，她懂的转移风险，老丁、老赵这几个原始会员，是互助会的上线人物，他们拉了不少亲戚朋友进来，会员拉会员，赚了不少利息差。
周芳春不仅不阻拦，反而捧着他们，给了他们高额的利息，短短几周，老丁和老赵靠赚差价，就把上万元收入囊中。
有了钱，老丁和老赵对周芳春更信任了，老赵低价卖掉祖宅，老婆对他挺有怨言，如今看到了钱，啥脾气都没有了，直夸他眼光好，能干，得到会主的信任。
老丁和媳妇也喜不自禁，他们干了一辈子，也没赚到一万块，给会长当马仔，短短几周，就赚了这么多钱。
抱上会长的大腿有钱赚！
如此一个月下来，互助会所有人都知道，老丁和老赵是会长的左膀右臂。
互助会大部分事情都是他们在处理，他们是互助会的干部，是互助会的灵魂人物，他们靠互助会赚了很多钱。
周建安知道周芳春的意思，瞧着老丁和老赵那得意的样子，嗤笑道：
“这两个蠢货，还以为我们在抬举他们呢！推他们出来，是想让他们当靶子，将来我们跑路了，也好有人在后面顶着。本地人有家有房的，哪里跑得掉！”
周芳春笑笑，姐弟俩的默契越来越足了，她在德阳经历过一次会长跑路，会长没了之后，愤怒的民众把怒火撒在她身上，她成了会员们的撒气桶。
那几天，德阳街上五金店滞销的三角刮刀一扫而空，周芳春怕了，她是会长推出来的活靶子，看似是会里的骨干，其实就是个冤大头。
会长推她出来，就因为她是本地人，会长跑路后，她一时半会跑不掉。
周芳春成长的很快，她被人坑过，就要用同样的招数骗别人。
自己淋过雨，也要让别人淋个透，她比那个尼姑聪明，她不止找了一个会员做上线，她打算发展五到十个优质会员。
给他们职位，给他们高薪，给他们高额奖品，用他们作为正面典型，来刺激会员拉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