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榆刚坐下,不远处的陈秋芬就注意到她们了,她好几天没去学校,觉得丢脸是一方面,另一个原因是为了跟陈母去领导及送礼,好把陈母陈父的工作调来京市。
陈秋芬连着几天都在外头奔波,舔着脸一遍遍跟领导说好话。
陈母带她去不是为的别的,不过是看重她是清大的学生,在领导面前提起自己读名校的女儿,总会多些话题的。
顺利的话,陈母还打算给陈秋芬跟领导家的孩子相个亲。
陈秋芬长得不错,学历又好,要是哪个领导家的孩子长得差一点,看上陈秋芬的模样了,说不好还能把陈秋芬收去做儿媳妇。
陈母想的挺美的,闺女当了领导的儿媳妇,那她还用跟条哈巴狗似的讨好领导?等当了亲家,领导肯定要帮他们谋划的,把他们调来京市,可不算啥难事。
陈秋芬实在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提出要回学校上课,陈母也没阻拦,为了感谢闺女这段时间的配合,特地带陈秋芬来吃火锅。
陈母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楚榆。
那小蹄子真够张扬的,手里有几个钱,就敢请这么多人吃饭。
还有她那个男朋友,看着人模狗样的,身上有股子桀骜的寸劲儿,一看就是不服管教的那一种。
陈母最讨厌这种人,自以为挺有思想的,其实就是特立独行,不合群,不把集体主义当回事的人,就是她的阶级敌人。
陈母越看越不顺眼,冷声道:
“谁家要是养了这种孩子,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拿着父母的血汗钱挥霍,他们还是人吗?”
陈秋芬低着头没说话。
陈母说完,没人搭理自己,也挺不高兴的,“离这种人远点,对了,周末你没事吧?我要拜访一个重要的领导,这领导家里官职地位很高,我还是以领导老家人的身份,才能登门入室。听说领导儿子还没结婚,找了个外地女朋友,家里不太满意,就一直拖着。你到时候好好打扮一下,可别给我丢脸。”
陈秋芬戳了戳碗里的涮羊肉,莫名没啥味道了。
“人家嫌弃她女朋友是外地人,就不嫌弃我了?你不会以为自己家条件多好吧。”
她头一次跟陈母对着干,陈母火气直冒。
“咱们条件怎么差了?我和你爸好歹有个一官半职,再说咱跟领导是同乡,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学历又高,保不齐人家就看上你了。这种家庭最重视子嗣的,领导夫人本就难搞,都看不上那种抛头露面的儿媳妇,到时候你主动表态,说结婚后愿意给家里多生几个孩子,人家领导对你的印象肯定会特别好。”
陈秋芬简直说不出话来。
陈母是疯了吧!
她才刚上大二,就想给她拉郎配,这就罢了,让她嫁人后多生几个孩子,这不是封建思想是什么?
女人存在又不是为了给男人生孩子,她也没那么舔着脸想往有权有势的人家凑。
陈秋芳猛地放下筷子,“我可干不出那么不要脸的事。”
“你……”
陈母气急了,她从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敢这样顶撞她,别的事就算了,竟然说她不要脸,这说的是人话吗?
这简直是在打陈母巴掌。
陈母一向自视甚高,总觉得别人都不如自己,闺女又争气,考上了清大,她觉得都是自己在背后筹划的缘故。
要不是她把陈秋芬的同学逼退学了,陈秋芬能加分进清大?千辛万苦养出来的闺女竟然是白眼狼,陈母气得狠狠给了陈秋芬一巴掌。
这一巴掌声音太大,以至于不远处的楚榆几人都听到了。
“楚榆,那是陈秋芬吧?”张莹低声道。
陈秋芬个子高,喜欢扎高马尾,人倒是挺显眼的,一眼就能看到。
“咱们要不要过去一趟?好歹把陈秋芬拉出来,省得再被打。”
张莹话音刚落,陈秋芬就捂着脸跑出来了,路过楚榆这桌时,愣了片刻,余光扫到楚榆,沉默了许久,才跑出了火锅店。
这一桌的动静引起了后厨的注意。
几个服务员讨论着楚榆那过分出色的外貌。
后厨的男人都轰动了,每个人都想出去见楚榆一眼,为了能见到仙女本尊,他们争相送菜,光是那餐桌都擦了八回了。
“长得漂亮可真是好,到哪都有人追捧。不敢相信,我要是长得这么漂亮,世界上还能有看上的男人。那我走在大街上,都得昂首挺胸的,这辈子都不会有一件不开心的事。”
另一个女服务员也挺羡慕的,“我也觉得她好美,气质挺干净的,可眼神特别勾人,画了淡妆气质特别好,比明星都漂亮多了。人家说倾国倾城,这要是评选华国国花,她肯定能得第一名。听说他们是清大的学生,长这么漂亮还能考上名校,这姑娘也太优秀了。”
清大?
人群中,一个个头不高,六十岁出头的女人走出来。
“你们说谁呢?”
女服务员瞥了眼这刚来的洗碗工,笑笑:
“喏,就是那姑娘,清大学生,人又漂亮,她男朋友也很高很帅,感觉跟我们不是一个级别的。”
蒋美凤穿着水鞋,盯着不远处那桌学生,在看到楚榆的脸上,她眼珠发红,恨不得上去撕烂楚榆的脸。
蒋美凤是一周前被放出来的。
她没有参与互助会的管理,公安想方设法拘留她,用的都是她拐卖妇女,骚扰女大学生的罪名。
可公安毕竟没啥实质性证据,不可能一直关着蒋美凤,眼见着找不到理由了,周芳春又归案了,他们只能把蒋美凤给放了出来。
这年头坐牢可不比后世。
蒋美凤吃了不少苦,小手指也断了一根。
她没地方去,只能回周建安的住处,可那里已经被人查封了,互助会店里围满了人,蒋美凤要是赶过去,肯定会被这群人撕咬啃噬。
她没地方住,又没钱买车票回老家,只能找份工作先干着,打算赚到车票的钱,就买票回老家。
蒋美凤干了一周,刷碗、扫地、打扫厕所啥都干,也只能赚到四块钱,原想着,干完一个月,不仅能赚到车票,还能留点票子在身上。
可看到楚榆的这一刻,蒋美凤把她所有的打算都抛之脑后。
当洗碗工太辛苦了,天气这么冷,她手泡在冷水里,一遍遍刷锅,刷盘子,刷碗。
水总会把裤子和鞋打湿,穿水鞋都不顶用。
寒气从脚底往上走,蒋美凤已经六十岁了,她身子板不如年轻人,只干了一周,就累的腰背酸痛,根本直不起腰来。
她凭啥要干这么累的活?她儿子孙子是逃亡去港城了,大闺女而归女方是被抓了,她是没地方住,没钱吃饭,没有人可以投奔。
可她还有孙女啊!
楚榆在清大读书,楚湘读的是啥京师大,就是楚楚都读了私立学校。
舒蕙脑子坏掉了,花钱给三个丫头片子读书。
不是她说,女儿外向,养再好都是人家的。
给女孩读书就是浪费,既然舒蕙这么有钱,为啥不能给她点钱花花?她可是舒蕙的前婆婆,以前舒蕙在周家时,她说啥就听啥。
她叫舒蕙往东,舒蕙不敢往西。
她叫舒蕙耕地,舒蕙不敢浇花。
舒蕙这儿媳妇最好欺负了,要么蒋美凤也不会不敢欺负戴琴雪,只敢欺负舒蕙了。
前年过年,蒋美凤没钱过节,就威胁舒蕙要去楚榆的学校闹,舒蕙怕闺女受委屈,就妥协了,掏了几十块钱给她。
蒋美凤想到这一茬,眼睛都亮了,她凭啥要吃这种苦!辛苦赚钱多没意思,她有办法叫舒蕙乖乖吐钱给她花。
“楚榆,你看什么呢?”
火锅很好吃,同学们从没吃过这么鲜的牛肉,一点异味都没有。
楚榆请吃饭很有诚心,点的都是最好的菜色,最贵的牛肉,对他们特别舍得。
她们好多人平时根本吃不饱饭,头一次下馆子就吃的这么饱,都很感激楚榆。
见楚榆盯着厨房的方向看,王琳就问了一句。
楚瑜摇摇头,心说是看错了,那人的背影跟蒋美凤有点像,可蒋美凤还在局子里关着呢,哪能出现在这?一定是眼花了。
蒋美凤出现在舒蕙店门口时,舒蕙愣了很近,才接受了她被放出来的事实。
“你来这里干什么?”舒蕙不太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