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渔船在珠江海域遇到了巡逻船,巡逻警察用灯光照向渔船,好在海警并没有刁难他们,只简单盘问几句,就放他们离开了。
周建松了一口气,他靠着瓦罐坐下,刚松了一口气,一艘快艇从后面追过来。
“前面的渔船立刻停下。我们是宝安公安,请前面的渔船停下来配合调查。”
荆老大皱了皱眉头,骂道:
“哪个狗娘养的把条子引来了?”
周建安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有一种预感,这些警察都是奔着他和周芳春来的。
他们是来抓他的。
互助会的事情暴露了,只怕事情比他想象的更严重,否则宝安县这边的警方,不可能动作这么快。
周建安心跳加速,他能不能活命就看今天这一晚了,周建安穿着破旧的船工衣服,头发上抹了水草,眼镜摘掉了,他本就长得清秀,看起来倒真像本地人。
公安略过他,拿出周芳春的照片。
“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荆老大摇头。
“这个人呢,见没见过?”公安又拿出周建安的照片。
荆老大太阳穴直跳,人在他船上,真要被识破了,他这场生意完不成不说,人也吃不了兜着走。
荆老大又不傻,他只能否认。
这年头的照相技术还不算很高,身份证的录入也不够普及。
照片跟本人不像,实在是太正常了。
更何况周建安还伪装过。
这艘渔船手续齐全,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公安问了几句,就把他们放走了。
荆老大正准备开船,什么东西咕咚一声掉入海中了。
周建安愣了愣,远远看到一个又高又壮的身影把什么东西扔入海中。
那落水的东西看着有点眼熟。
不是周芳春是谁?
周芳春呛了一口水,猛烈的扑腾起来,急急呼救:
“救我,快救我,我不会游泳,我不会游。”
周芳春是伪装过的,可人在情急之下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这一嘴的北方口音,彻底把自己给暴露了。
公安皱了皱眉,果然用手电筒一照,可不就是周芳春吗?
“就是她,这次京市要我们抓捕的犯人。”
周建安一句话不敢说。
荆老大见公安的重心都放在了救人伤上,不敢耽误,连忙调转方向,用最快的速度往港城开去。
公安没想到他们敢跑。
不过海上作业本来就比较困难,公安警力不足,没有精力再去追捕他们。
再说,据他们判断。
这是一艘偷渡的渔船。
偷渡这个事情,说到底不归公安管。
他们得早点把周芳春带回去交差。
这里的事情以后再说。
公安把周方春救了上来,确定这是周芳春以后用手铐把他铐了起来。
夜幕之下,海水一片漆黑,周芳春看着朦胧的月光下折射的银色手铐的光亮,只觉得内心一片虚空。
真的被抓了。
她再也没有以后了。
她原本想花点钱给荆老大,让周建安当替死鬼,他知道周建安是个狠角色,心里一直提防着。
可她小看了周楚飞。
在周芳春的心里,周楚飞始终是一个孩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成天只知道吃混日子,在蒋美凤的宠爱护短下,这孩子长成了一个废物。
周芳春从没把他放在眼里。
可他竟然在遇到警察巡逻后,没有任何人的指点,无师自通,竟然把她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姑姑,给扔进了大海里。
周楚飞身材高大,长得又胖又壮,芳春一个女性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她就那么轻易的被扔进了海里。
周芳春浑身湿透,她仰望着月亮,想到自己这一生,可悲又可叹。
可她不明白,她明明就要成功了,只要她去了港城, 只要再给她一天时间,她就能带着几千万的资金,跑去港城,和闺女一起过好日子。
她要给闺女买房子,买车子,给闺女买几条宠物狗,给闺女找一个使唤的阿姨,让闺女也尝尝当富家千金是什么滋味。
周芳春已经一无所有了,她什么都不求他,只希望能对闺女好。
她所想的未来都和女儿有关。
可老天爷连这点机会都不给她。
周芳春又哭又笑,她猛烈的挣扎着,嘶喊着,想挣脱手铐的束缚。
可一切只是徒劳。
朦朦胧胧中,她看到那艘渔船渐渐远去,仿佛看到周建安得意的嘴脸。
到最后,她才是替罪羊,她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周芳春不甘心呢。
她笑着摇头,喃喃自语:
“周楚飞呀,周楚飞,你可真不愧是咱周家的人。周建安,你有这种好儿子,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我好什么?将来你只会死的比我更惨!更惨!”
周芳春已经疯魔了,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叫,一会儿哭。
宝安县的公安懒得搭理她。
虽然没有把人都抓回去,可他们出警不到一小时,就抓回去一个重要嫌疑犯,够记上一功了。
更何况警方已经拿拦下了周芳春转去境外的大笔资金。
钱和人都拿下了,开庆功宴都够了,至于跑掉的周建安,尽力抓捕就够了。
“她还好意思哭,听说京市被害的人有好几万,很多人倾家荡产,跳楼的,烧炭的,自尽的,跳河的,喝药的……她把别人害得那么惨,别人还没哭呢,她倒哭起来。”
“听说这女人在老家的时候就坑了不少人的钱,这种人是没有心的。”
两个女公安议论到,想到这周芳春是被自己人扔下海的,她们只觉得大快人心。
天网恢恢,做坏事,都是有报应的,周芳春也该回去接受法律的制裁了。
“楚榆,你听说没?互助会的老板被抓回来了。”张莹说道。
楚榆有些奇怪,张莹又没有投钱,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我男人在公安局附近摆地摊,半夜听到下班的公安在议论,说是人已经抓到了,正在送回京市来审讯。”
“被抓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应该是个女的。”
那就是只抓到了周芳春,让周建安给逃掉了?
周建安就这样顺利地跑去了港城?
也不知道李金超和陈顺安在做什么。
不过港城可不是内地,楚榆和龙城是合作关系,龙城小弟众多,周建安在港城,就等于进入了她的监控范围内。
张莹凑过来,低声道:“楚榆,有个事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你说。”
“这不,今年你让我卖女神挂历,挂历卖的卖的非常火爆,不瞒你说,每天都能赚一两千块钱。我跟我男人做梦都没想到钱这么好赚。眼看着这批挂历就要卖完了,我们手里也有了几万块钱,我跟我男人明年想开一家店。”
这年头摆地摊比开店还赚钱。
可摆地摊毕竟不是长远之计,开店将来扩大了,能做连锁店,做上市公司,能做别的投资。
相对而言,摆地摊的路就太窄了点。
“你俩想开什么店?”
“小吃店、服装店、五金店、家电、家具我俩是不成了,我们就想着卖儿童玩具,或者是卖袜子,卖掉牛仔裤啥的。”
八十年代是低端制造业的风口,这年头只要你肯干,只要你敢拿钱开工厂,不管你是生产什么的,都能卖的很火。
物资缺乏的年代,真没有比低端制造业更好干的了,房地产来了都得让道。
再过些年,网络购物发达了,低端制造业渐渐没落,可在此之前,至少有二十多年的黄金时期。
楚榆寻思着,张莹男人是个肯吃苦的,倒不如去干实业。
楚榆就道:“让你男人开个小工厂吧,也不一定得多大规模,也不一定要懂,租个不大的门面,找几个工人,每天生产点货,先卖给附近摆地摊的人,有了销售渠道后,再扩大规模。至于做什么,我寻思着玩具、服装、袜子都行。”
张莹是想过做服装的,没办法,这年头服装门槛低,买几台缝纫机,找几个熟练工就能干,可楚榆是做服装的,虽说曼达林的规模不是张莹能比的。
可张莹是楚榆一手扶持起来的,她不能靠人家帮忙,又去跟人家竞争,抢人家饭碗吧?
所以,张莹就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想做服装。
楚榆听得笑笑,这至少证明张莹是个有三观的人,跟这种拎得清的人来往,楚榆心里也舒坦。
“这倒没什么,我们曼达林走的是高端路线,跟你们的路子不冲突,你们想做就做。”
张莹笑着:“我跟我男人也没想做服装,就是拿货不方便,想着要是流行什么款式,就进点面料过来做个一样的款式,做批发肯定比摆地摊要强。我男人倒是能吃苦,可京市入冬后刮风下雨的,也找不到像样摆地摊的地方。”
楚榆觉得这想法可行。
“别贪多,早起就做点好卖的单品。牛仔裤、牛仔服啥的。”
张莹再三保证,“曼达林有的款,我们都会避开,坚决不卖。”
张莹成长挺快的,不过学校有些人听说她男人就是个摆地摊的,挺瞧不起张莹的,觉得张莹是清大毕业的,找了个白丁男朋友,简直拉低清大平均水平,说出去也挺丢人的。
张莹倒是想的开,摆地摊砸了?又不是见不得人,靠自己双手劳动部赚钱,她可一点没觉得丢人。
真正丢人的是那种戴有色眼镜看人,把人分三六九等的所谓知识分子。
过年前,张莹和她全家,拎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和礼品,去楚榆家拜年。
小花也来了,看到楚榆就扑过来抱她大腿。
舒蕙多年没养过孩子,连忙给她找罐头吃,“这孩子长得真疼人,瞧着脸色也比夏天那会好多了,还长胖了一些,个头也高了。”
张莹婆婆笑道:“做完手术后,吃饭好了很多,人也有精神了,以前根本不敢让她跑跑跳跳的,现在跑跳都不喘了,小花也更像个孩子了。多亏了你们家帮忙找医生,还借钱给小花看病。”
张莹婆婆是个爽朗的北方婆婆,慈眉善目的,人说话也爽快。
邓芳萍端了洗好的水果出来招待他们,舒蕙和邓芳萍都是农村人,往年过年,家家户户相互串门,说不出的热闹。
到城里来过年,邻居谁也不认识谁,大城市的人又有分寸,家里真没什么人上门。
邓芳萍就觉得冷清了点。
张莹家里来拜年,邓芳萍还挺高兴的,跟张莹公婆唠了几句,同辈人有话聊,这家里多了点人,气氛都不一样了。
过年无非还是那一套。
邓芳萍和舒蕙提前就张罗起来,炸了肉丸子,藕饼,又把鱼、肉、鸡给提前烧好了,今年在京市过年,楚榆特地找人从内蒙运了一头羊,给戴家送了点过去,剩下的留着自己吃。
她早早削了羊肉卷,又整了点肉丸子粉丝、青菜、蒜苗、虾滑啥的,做火锅吃。
热腾腾的饭菜配着火锅,一家人围着桌子,吃的热火朝天的,总算有点过年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