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大巴山深处却依然与外面世界的滚滚热浪毫无关联,早晚凉快甚至会低于20度,白天即使阳光灿烂也不会超过30度。
义山市下辖的吊龙镇是一个有着至少2千多年历史的古镇,这里的街道还是青石板路面,路两旁的建筑也是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居多。虽然在附近有个新建的古镇新区,但是本地人还是聚居在古街区域,游客们也喜欢徘徊老街这边。
姜元和司泉从老街的四合院民宿溜达着出门,他们趁着局里最近没有新的案件交到非正常部门的空档,出差来这里做调查工作。
这里虽然属于西南分部管辖,不过跨区域调查也是允许的。本来西南分部还想派一个人协助调查,但是司泉婉拒了,理由是他想私底下悄悄调查,西南分部的人在当地估计已经是熟面孔,如果他们身边跟着这么一个人反而低调不起来了。
所以此刻姜元和司泉是扮演两个驴友,结伴组队来古镇旅游的。昨晚上他们已经跟民宿的老板唠嗑两个小时,把古镇的情况都摸清楚了。
吊龙镇这个名字也是有来历,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这里还不是人类聚居点的时候,在这里生活着一条恶龙,把这一片区域搅得天翻地覆,百兽苦不堪言,根本没有人类能在这里生活下去。后来有一位仙人路过这里,发现这里风水极佳,可惜被恶龙霸占着,而且有隐隐被改变风水的迹象。如果继续放任下去,这里的风水不仅将会彻底改变,还会变成滋养恶鬼之地。仙人联合其他伙伴,把恶龙打败,抽筋扒皮,把龙的尸体悬吊三十年。
说来也奇怪,这龙生前作恶多端,死后的尸体、筋、皮都反而滋养这片土地,慢慢地到这里生活的人类多了起来,道观和佛寺兴起,再加上这个位置虽然位于大巴山深处,却是南北交通的通道之一,便渐渐兴旺起来,形成村落、镇子,名为吊龙,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不过佛教和道教在这片土地上虽然一直有竞争关系,却因为当年屠杀恶龙的仙人是道家人,所以在吊龙镇区域的道教一直都是稳稳地压在佛教头上。当地人更加喜欢有事去道观,只有游客比较偏爱佛教寺庙,所以托旅游业的福气,当年佛教寺庙这些年也越发兴旺起来,反而是道观愈发低调。
从民宿出来是一条小巷,走到尽头才是古街主道,道路两旁都有山泉水淙淙流淌着,据说山泉水源自磨石村的雾龙山。
磨石村离古镇极近,车程十多分钟即可到达。雾龙山不仅是义山市最高的山峰,更是当年龙与仙人大战的所在地。至今在山里还有一个潜龙渊,据说就是当年恶龙居住的地方。
磨石村虽然位于风景名胜雾龙山的山脚下,但是这些年来却没有任何利用资源发展旅游业致富的想法。
整个磨石村保持了最古朴的模样和风俗,当地没有民宿和餐厅,只有一些村民在家门口摆卖一些土特产。所以姜元和司泉他们虽然想去调查磨石村,却只能住在吊龙镇上。
拐出清冷幽静的小巷后,古街上热闹多了,右手边有一家餐厅,老板娘是当地人,此刻正背着一个一岁多的娃娃在门口忙碌着摆卖炸洋芋,店里面是老板在忙着招呼食客。
吊龙镇的当地人虽然以汉族为主,苗族、土族、彝族也有少量分布在山区里面,但是这里的汉族听说都是古巴国的后裔,只是后来被汉化,姓氏也是一改再改,比如说磨石村的村民大部分都是姓温,但是他们的族谱里面就记录着姓氏的变迁过程。
“美女帅哥,好吃的炸洋芋,你们要不要来一份?”老板娘温梅就是磨石村人,她丈夫是镇上的人,所以她出嫁后跟着丈夫在镇上生活。
姜元和司泉已经从民宿老板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今早就是想到他们餐馆吃早饭,跟老板娘套近乎,打听磨石村的事情。
“给我们来一份炸洋芋、炸红薯,我们就坐在里面,给我们送进来就可以了。”
司泉带着姜元坐在离温梅最近的桌椅上,再跟店内打点的老板要了两份酸菜菌菇米线。
温梅手脚特别麻利,很快就装好炸洋芋和炸红薯放在桌面上。
“你们的洋芋和红薯都是当地那里种植的呢?”姜元主动跟温梅唠嗑。
温梅个子不算高,细眉细眼,五官清秀,笑起来嘴角有个梨涡,即使已经是两个娃的母亲,又日日忙碌生意,看上去依然十分年轻。
“这都是我老家磨石村的特产。是我们村民自己种植的,好吃得很。”
温梅笑容满面地回答,她刚直起腰就探头往外看,“杏子,你干啥子去?”
姜元跟随她的目光看出去,只见大街上有三个十来岁的小女生嘻嘻哈哈地携手走着。听见温梅的喊叫后,小女孩们回头看过来。
可能都是本地娃娃的原因,这三个小女孩的样貌还是挺相似的,都是跟温梅差不多的长眉长眼,脸蛋红扑扑的。其中站在最外边的小女孩说,“妈,我跟青青姐玩呢。”
温梅追出去,“去哪里玩?别去了,店里面正忙着呢,回来帮你阿爸卖东西或者帮忙照顾弟弟。”
周杏这个年纪正喜欢跟大姐姐们一起玩,“阿妈,改天吧,我早就跟青青姐约好了,我们今天有事。”
说完三个小女孩嘻嘻哈哈地拔腿就跑,温梅急了,追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她一来挂念店里的生意,二来背着儿子也跑不动。
她满腹心事地回到炸洋芋摊子边,沉默做事。姜元有心向她套话,就安慰她说,“那是您女儿吧?小姑娘有12岁了吧?”
温梅与姜元有来有往地聊了一会儿,慢慢地打开心扉,姜元终于弄明白她其实不愿意女儿与那几位姐姐玩。奇怪的是那几个女孩子明明是温梅本家人,而温梅不愿意让女儿跟她们玩的真实原因,她没有跟姜元明说。
她欲言又止,最后以一句叹息结束了这个话题,“那群孩子贪玩,不爱学习,杏子会被她们带坏的。”
姜元和司泉决定租两辆摩托车前往磨石村,出了吊龙镇往西沿着国道一直走,半个小时后转弯拐入乡村小道再走几分钟就是磨石村。
磨石村是依这雾龙山而建的古村,村道一路上蜿蜒往上走,路两边零零散散地散落着村民的院落房子。除了山脚下的田野外,山上也有梯田,山溪顺着村道往山脚下的磨石河汇流。
雾龙山很大,有多座山峰,姜元和司泉第一天只跑了最热闹的中峰,这里虽然是道教名山,但是寺庙也挺多,游客多集中在中峰。
跑了一天没有什么收获,他们也不气馁,傍晚回镇上休息,第二天继续爬其他山峰。上午把东峰逛了逛,中午下山继续往南峰爬,结果在路口遇到卖炸洋芋的温梅,她一脸焦灼地往西峰急匆匆走上去,并没有留意到站在路边的游客们。
姜元忍不住好奇地说,“要不我们跟着她去西峰看看,南峰还能看到一些游客的身影,西峰人迹稀少,难道是只有当地人才会去的地方?”
姜元和司泉对视一眼,两个人心有灵犀,都想到一个可能,磨石村这么排外,肯定有属于他们自己人玩的地方,这个地方难道就是最默默无闻的西峰?
在他们翻看过的磨石村雾龙山的介绍资料中,重点介绍了中峰、东峰和南峰。西峰和北峰都没有只言片语提及。
这些山峰中,中峰最矮,也是最热闹的,大部分游客都是选择登顶中峰。东峰景色最秀美,南峰有潜龙渊。北峰最为偏远,据说需要两天时间才能爬到北峰山顶,偶尔只有露营爱好者走这条线。西峰平平无奇,一直没有什么名气。这两天姜元他们在山脚分岔路来往了几回,只见过几个当地村民往西峰走去,据说他们就住在西峰上。
现在温梅也往西峰走去,难道她娘家也是住在西峰上?
可能是由于西峰不是旅游景点,上山的路都没有好好铺设,只是一条仅容一辆车开过的普通土路,路面坑坑洼洼,如果真的开车上山,很考验司机的车技。
姜元和司泉各骑着一辆摩托车弯弯扭扭地在山路上走着,经过温梅的时候,姜元停下车来,“温嫂子,您要去哪里?要不要让司大哥带你一程?”他们是以朋友身份出现在吊龙镇,自然不能再称呼司泉为领导,所以这些天姜元都是称呼司泉为司大哥,司泉则直接叫她的姓名。
温梅着急赶路,满头满脸都是汗水,“我的车子突然坏了,不过这山路我从小就惯的。”
姜元再三邀请,“你坐司大哥的车,他力气大胆子也大,开车比我稳。”
温梅大概真的是有急事,有点犹豫地说,“你们要去哪里?这上面没有景点。”
姜元笑容爽朗大方,“我们就是随便看看沿路风光,游客越少越清静。”司泉虽然沉默,但是长相俊朗稳重,看着就是让人安心的气质,正是温梅欣赏的那种类型。
温梅也不是扭捏性子的人,“那就麻烦你们了,我要去半山腰的一家道观,这家道观没有什么名气,不过在那里眺望山下风景还不错,你们到时候可以在里面玩一玩。”
于是一行三人在温梅的指路下,在二十多分钟后来到一家位置极为偏僻的道观。沿路没有任何指路牌,而且山路换小路,难以想象居然在这里藏着一家规模不小的道观。
道观名字叫太和观,依山而建,从门口望上去估计至少有五进深的庭园。所有建筑都是旧旧的,似乎年代极为久远。
温梅跳下车后说,“我还有急事要处理,你们可以在这里随意玩玩,不用等我,我办完事马上就走的。”估计她要处理的事情真的很着急,边说边急匆匆地走了。
姜元和司泉这次来磨石村雾龙村其实重点也是走访道观寻找线索,没有想到一个无心的举手之劳居然带他们来到一家位置隐秘的道观。两人心中都是一喜,便慢慢在道观中闲逛起来。
道观中人迹罕见,除了偶尔能看见有一两个道士在庭园或殿堂中走动外,一个游客也没有,连本地人也不多见。连温梅走进道观后很快就不见踪影了。
姜元和司泉也不急,每个殿每个庭园都细细品味。姜元仔细观察遇到的每一个道士,看上去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走到最高处眺望山下,云雾漂浮在半山腰,沿着大山的山中和山脚依稀可见有村落零零散散地分布着。
一条河流如同玉带一般缠绕在大地上,沿着峡谷平原弯弯曲曲地向远方延伸。
“这里的风水还是不错。”司泉毕竟在道门学习过,还是懂一些风水的。
姜元站在他的身边看了一会儿远处的风景,越看越觉得心惊,眼前的画面她很熟悉。虽然她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是她在梦中早已多次梦见它。
在梦里面,她不只一次见过一个黑衣道士的背影,他盘坐在悬崖边的大石头上,他面对的悬崖底下正是类似的山下世界画面。也许角度有所偏移,那是因为这里没有悬崖边的那块大石头。
姜元左顾右盼,发现往道观门外的方向是下坡角度,可以清晰看见没有那块大石头的踪影。往山上方向是上坡角度,有树木、庭园、山峰遮掩,看不清悬崖边的具体情况。也许那块大石头就藏在其中。
司泉敏感地感知到她的情绪,问道,“你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