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学民说到这里,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
“叔父,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整个晋地都传遍了,唯独大将军还被蒙在鼓里!”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凌康盛身形一晃,踉跄着退后几步,声音沙哑地吼道:
“你…你胡说!”
“叔父,我说的句句属实。大军已散,人心已失,您再如何拼死抵抗,也只是徒劳。而且,一旦您战死沙场,乾帝入主大梁城后,我们凌家上下千余口人,又将如何自处?”
凌学民的话语中充满了忧虑与急切。
“叛臣余孽的身份,足以让我们凌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即便乾帝宽宏大量,不追究我们的责任,但这样的身份,也会让我们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更别提什么男婚女嫁、学业仕途了。”
“叔父,您看那些跟随大将军多年的老臣们,哪个不是在为自己找后路?您难道还要守着这艘即将沉没的船不放吗?请您务必三思啊!”
凌学民的话语恳切而真挚,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打在凌康盛的心上。
凌学民说着说着,双膝跪地,头磕得咚咚作响,泪水与哭声交织在一起,字字句句都像是从心底里掏出来的血,让人动容不已。
凌康盛望着侄儿这副模样,竟一时语塞,他踉跄几步,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厅内顿时陷入了死寂,只能听到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过了许久,凌康盛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沙哑:
“即便我这里向乾帝低头,消息传回老家,凌家上下恐怕也难逃一劫啊。”
凌学民见状,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连忙接话:
“叔父,侄儿之前已有所提及,如今人心惶惶,许多人都在暗中寻找退路,避风头者更是数不胜数。大将军的密谍们也不例外,他们也在寻找自己的出路。”
“还有一事,侄儿一直未敢告知叔父,昨日凌家上下老小已悄然迁出大梁城,家父亲笔书信在此,详述了其中缘由,请叔父过目。”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态度恭敬至极。
凌康盛愣了愣,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费力地接过书信,颤抖着双手展开。
读罢,他怔怔地望着窗外朦胧的天色,眼神仿佛要穿透重重楼阁,直达远方的城池,沉默良久后,喃喃自语:
“陛下啊,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
但凌康盛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很快便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他提起精神,再次问道:
“与你联系的那人,是否可靠?”
“绝对可靠,”凌学民连忙回答,“是周家牵的线,侄儿见到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大批人。若是陷阱,绝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牵连这么多人。”
“好!”凌
康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挺直腰板,继续追问,
“那联系人可有其他指示?”
“叔父,侄儿这就回去写信,呈给乾国。只要大军一到,您便可开城投降。按照乾帝的规矩,您非但不是叛臣余孽,反而有功于国,能保全官职。”
凌学民解释道。
此时,远处隐约传来巡查的声响,凌康盛叹了口气:
“官职于我而言,已如浮云。只要能保全家族,我便心满意足了。唉……”
他略带责备地看了凌学民一眼,
“你为何不早些将书信拿出来?”
凌学民微微一笑,解释道:
“早拿出来,若叔父尚未下定决心,也是枉然。”
凌康盛点头表示赞同,二人随即商议起后续事宜。
凌学民匆匆返回,带回凌康盛的亲笔书信,信中明确表示,在乾军过江之际,将无条件献城。
这封书信迅速通过秘密渠道传递,最终落入了陈泽之手。
陈泽手握重兵十五万,却迟迟未发,正是为了这敲山震虎之计。
登陵郡,郡守府邸内,一派庄重肃穆。
严世蕃步入府门,两侧侍卫如松般挺立,刀光隐隐,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步入书房,只见陈泽端坐于案前,头戴璀璨金冠,明珠熠熠生辉,冕服下的身影更显英武不凡,脸上挂着几分酒后的红晕。
张良则静坐对侧,一身官服笔挺,眉宇间流露出超凡脱俗的气质,正静候佳音。
“参见陛下!”
严世蕃躬身行礼,陈泽轻轻颔首,示意他入座,自己则继续沉浸在笔墨之间。
严世蕃依言坐下,目光不时偷偷瞥向陈泽那专注书写的背影,直至对方搁下朱笔,才正式投去询问的目光。
“今日,孤召集诸位,乃是有要事相商。”
陈泽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
张良闻言,心中暗自揣摩,不知陛下此番召集所为何事。
正思量间,陈泽已从案上取下一叠厚厚的信笺,递到了张良面前。
张良连忙起身,恭敬接过,只见信笺均已拆开,他逐一翻阅,脸上逐渐绽放出惊喜之色。
“陛下,此乃大喜之事啊!臣先行恭贺陛下!”
“你也来瞧瞧。”
陈泽微笑着,将这份喜悦分享给严世蕃。
张良笑着将信笺转交,严世蕃接过时心中略有疑惑,但当他粗略翻阅最上面一封时,心中不禁为之一震。
“这些竟是晋地官员的投诚信!”
他低声自语,目光迅速扫过其余信件,内容大同小异,皆是来自将军、太守、县令等各级官员的归顺之意。
这些密信如同一道道裂缝,暴露出晋国内部的动摇与不安。
“大江对岸,本应是铜墙铁壁,但从这些投诚信中不难看出,晋国官员已无心恋战,纷纷倒戈相向。”
严世蕃心中暗忖,“如此多的官员选择背叛,足以说明晋国的根基已摇摇欲坠,否则怎会有如此多的人对晋国失去了信心?”
想到此处,他不禁对即将到来的战事充满信心。
一旦大军跨过江面,晋国那所谓的防线将如纸糊般不堪一击,司马翼的势力也将随之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那这场战争的胜利,似乎已近在咫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