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敲门声响起,唐刃和君卿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是不速之客来了。
君卿站在院子里没有动,由唐刃开的门,门外如他们所想,正是“萧怀安”与他那名为阿聿的护卫。
唐刃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萧怀安”却好是没有看见他的不欢迎,谦润笑道:“我二人路过此地,见天色已晚,可否借住一宿。”
“不可。”唐刃的声音冷飕飕的,大有立刻关门的架势。
“萧怀安”对于他这冷漠的态度也不恼,目光越过他,看向君卿,刚好望见那人眼中毫不遮掩的惊讶。
“唐兄,让他们进来。”
君卿打破了两人的僵持,他开了口,唐刃才侧开身体,转身走到君卿身边。
待“萧怀安”走近,君卿拱手作了一揖,方道:“见过世子殿下。”
“萧怀安”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使他整个人看着温润,他抬手示意道:“不必多礼。”
君卿直起身子,故作惊疑的开口:“不知世子殿下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仔细听,他声音中还隐约带些不安,似是不明白如此贵人怎么会找上自己。
昨日刚见过,“萧怀安”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本世子听闻尹大夫医术高超,世间就没有先生治不好的疑症,我家阿聿身有不适,所以特意前来此地,想请先生帮我家阿聿看看。”
他说这话时牵起身侧江聿的手,显然并未打算隐瞒二人的关系。
见此,君卿先前原本还有三分不确定,此时彻底确定了,面前之人乃是玘王萧怀策。
当今陛下共育有两子,一为皇后所生的太子萧怀煜,其二便是皇贵妃所生的二皇子萧怀策。
传闻这二皇子自幼便极其聪慧,深得皇帝喜爱,年仅八岁便封为玘王,十二岁便出宫建府,仍是天辰立国以来的独一份。
这位玘王殿下身边有一护卫,二人素来形影不离,在外人看来只是一般的主仆,但是君卿却知道,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护卫,而是这位玘王殿下的心头宝。
所以见他方才之举,君卿才能确定。
他心间思绪只不过是瞬间,便淡淡开口:“世子殿下抬举了,草民只是个乡野大夫,于医术一道不过是泛泛之辈。”
萧怀策闻言神色如常开口:“先生谦虚了,医术如何,不妨一试。”
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谦虚过后君卿方道:“那便请二人随我来。”
说罢他转身,引着二人向侧屋走去。
待二人落座后,他方对唐刃柔声开口:“劳烦唐兄为我去沏壶茶来。”
唐刃不放心的目光在那俩人身上一瞥,他看着君卿,见他回以一个让自己放心无碍的眼神后才道:“好。”
唐刃走后,君卿这才伸出手:“劳烦左手递来。”
江聿将手中长剑置于桌上,方伸出自己的左手,放于脉枕上。
君卿心间早已知晓二人是因何而来,如今诊脉不过是装作样子。
他兄长生前曾在京中有一青梅竹马的好友,那人名唤林文谦,二人同在太医署任职,私交甚密。
他父兄于宫中遇难那日,是林文谦将他救出府,藏了起来,才能让他留了条命复仇。
林文谦向来待他如同胞弟,知他想要复仇之心,非但没有劝说远离,反而要相助于他,如今林文谦已任太医署医令一职,暗中与他往来传信。
江聿中蛊一事,于林文谦而言并不是秘密,他曾入玘王府为江聿医治,只是他虽医术不凡,对于此蛊却是束手无策。
却也偏生巧了,受自家师父影响,君卿对蛊毒颇有研究,这蚀心蛊毒他便会解。
只是当时君家刚被灭门不久,太子萧怀煜的人正在满城搜索他的行踪,他若是贸然露面,无异于羊入虎口。
就算他能够混到玘王面前,没有合理的身份,也只会引人怀疑。
更何况,他想借玘王之手扳倒太子,就必须取得他的信任,能够长久留在他身边,做的是谋士,而非府医。
所以他与林文谦商议之下,决定假死离京。
他先同柳峰来到安乐县定居,稳定过后传信于林文谦,再由林文谦将毒下在张小宝身上,引着张家人将张小宝送回安乐县。
而他一边稳定自己虚构的身份,一边在安乐县留下神医之名,好方便与柳峰配合,借为张小宝“治病”一事以新的身份顺利回京。
只是后来计划略有偏差, 顾长飞前来一事让他决定冒险改变原本的计划。
毕竟等玘王去发现他,哪有被玘王亲信之人引荐更为靠谱。
细细诊脉许久,君卿不自觉的皱眉,他虽能诊出蚀心蛊,却看不出究竟是用了什么法控制的。
这蛊毒被控制住,一月发作一次,发作起来虽说经脉尽数错位,宛若刮骨之痛,却也保留了条命。
君卿从前便对此十分好奇,他查过许多医书,也未曾找到原因。
蚀心蛊乃是蛊中之王,一旦发作,便是以人的心脉为食,能让人活生生地感受到心脏被蚕食至今的痛苦,在这种痛苦之中死去。
按理说,中了这种蛊的人绝对活不过三日,可这人不但好好活着,还能将此蛊控制住,倒真是奇了。
见君卿眉头紧蹙, 萧怀策的一颗心不安起来,脸上肉眼可见的没了笑意。
再有不足七日,蛊毒便又要发作了,每一次发作,消耗的都是他家阿聿的生命,这蛊毒若是再迟迟不解,他不知何时便会失去最为重要之人,让他如何能不紧张?
江聿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家殿下的情绪,立刻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递与他,以示安慰。
他这个人恪守规矩,若是平时是绝对不会如此主动的,可这几日萧怀策为他的事惶惶不安,更是不惜亲自离京,他心中感动之余又愧疚的紧,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慰萧怀策。
这边萧怀策连呼吸都放慢了,生怕会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殊不知君卿只是一时遇见了不解之事,习惯性的皱眉,倒是把他吓得够呛。
一直到唐刃端着茶水过来,君卿也没有诊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只好收回手,语气淡淡道:“我看这位公子是中了蛊,应是有些时日了,蛊毒已入心。”
听他说蛊毒, 萧怀策的心间一喜,他试探道:“先生可能看出是何种蛊毒?”
知他是在试探自己,君卿也不犹豫,直接挑明:“蚀心蛊。”
他话音一落, 萧怀策惊喜道: “先生既然能够看出此蛊,可是有法子治疗?”
当今天下,能够看出蚀心蛊的人少之又少,能够解此蛊之人,只有毒医圣手莫飞鱼,只是这莫飞鱼的行踪诡异,向来难以捉摸,甚至更有传言他本人已死。
他寻不到莫飞鱼的行踪,却听闻莫飞鱼曾经收过一名徒弟,所以便打起了这徒弟的主意。
可是莫飞鱼这徒弟比他师父还要神秘,甚至江湖之中根本就无人知晓莫飞鱼曾经收过这个徒弟,让他根本就无处可寻。
而他之所以会来此地,是因为有人暗中书信指引,暗指莫飞鱼的徒弟就在此地。
他和江聿一来到此地便听闻了尹大夫的名号,张小宝身上的怪病在京中并不是秘密,曾一度是人们的乐谈,他自然也是知晓的。
如此怪症都能医好,他有理由怀疑这个尹大夫便是莫飞鱼的徒弟,才会观察打探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