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二人还是坐了牛车,到家时太阳还悬挂在西山,君卿坐在小院之中,凉风吹来,一天的疲惫好似都消了。
他歪头看着唐刃,只见那人从背篓里一件一件的往外取东西。
看见是有纸包的点心果脯时,君卿的一双眼睛骤然瞪大,他惊讶于这汉子竟然也会喜欢这种零嘴。
君卿的嗅觉算是灵巧,毕竟要常常闻药识药的,起先这些东西被盖在背篓里,他并未察觉,可是如今放在面前,独属于糕点的甜香味浓郁起来。
他不动声色的吸了吸鼻子,狭长的凤眼更是亮了,是杏仁糕的味道,唔,还有桃酥和百花蜜枣饼...
本来只是一个极小的动作,唐刃抬头时刚好却看见,这一幕只让他觉得眼熟,猛然想起,某人养的那只仓鼠,那是只贪吃的东西,若是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尖小的鼻尖也会这样耸动。
唐刃一边把糕点往外拿,一边开口:“饿了吗?先吃些垫垫。”
君卿此刻却把一双凤眼瞪圆了,惊讶开口:“你要开铺子吗?”
他没想到这人居然买了那么多点心,就算是喜欢吃,这买的也着实太多了。
唐刃摇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都买了些。”
“给我买的?”
君卿也不坐了,他直接起身,蹲在唐刃面前,一只手托着下巴,却数着桌子上和背篓里的东西,好家伙,足足有十几包。
一离得近,这人身上清淡的药香味便传来,药味本该是苦的,可偏偏这人身上的竟出奇的好闻。
唐刃心里暗自道:怎么会有男人像女孩子一样喜欢把自己搞得香香的呢?
他以为这种香味是用了某些手段,就好比他那个世界人们喜欢用的香水。
这人心思活跃,面上却丝毫不显,一本正经的开口:“嗯,都是你的。”
闻言,君卿反倒神色有些古怪,片刻后他展颜一笑:“那就多谢唐兄了。”
哪有男人为了感谢另一个男人会给他买糕点的,莫不是这人知晓自己的哥儿身份?
君卿心中暗自起疑,他起身,无意间拉开了与唐刃的距离,坐下后,方才拎起一包点心拆开。
君卿捏了一块放入口中:“如此多,我哪里吃得完,倒是让唐兄破费了,我只要这一包便足够,剩下的唐兄留着自已享用。”
唐刃听了君卿的话却摇头:“我不喜欢,给你的。”
君卿轻笑着又捏了一块:“唐兄如何觉得我会喜欢?”
唐刃看着他,不言,那意思却很明显,都已经迫不及待入了口,还不能证明吗?
指尖粘了些碎屑,君卿两指摩挲了下,柔柔开口:“如此就多谢唐兄的好意了。”
唐刃已经把点心全部取出,下面压着的是一包肉,他拿着肉:“如何处理?”
君卿看着他:“今日倒是让你破费颇多。”
“应该的。”
唐刃倒是不觉得,他之前从来不曾缺过钱,花钱从未拮制过,到了这个世界,他自信凭自己的本事,绝对不会缺钱花的。
君卿伸出手:“我来吧,今日已经让你破费了。”
唐刃倒是没反对,今天是他花的钱,那么君卿做饭也是应该的。
他把肉递出去,偏偏这样的一个动作,刚好露出手腕上的玫瑰,唐刃没有察觉到不妥,毕竟玫瑰的样子让人一眼只觉得是用树藤随便编织的玩意。
君卿接过肉转身,眼中却闪过一丝困惑,先前他背着这人下山时,倒是看见了他手腕上带的东西,他只当是普通的饰品,他分明记得,那东西应该是枯木之色,可如今这人手腕上的却是翠绿之色。
偏偏他记性不错,虽然只是一眼,却也看出这青色的与之前的分明就是同一物,就连一些细节之处都一模一样。
更何况,他熟识一些植物,常常入山采药,这人手腕上植物是他从未见过的。
君卿心中起疑,可又觉得自己属实太过小惊大怪了,那分明只是个藤编的手环而已,枯木怎可回春呢。
不管怎样,他也该是小心些才对,他今日本来对唐刃的怀疑已经消了些,可是那些点心又让他疑虑颇深了。
在君卿的认知中,不会有哪个男人会送另一个男人点心果脯的,他恐于唐刃早已知晓他的身份,甚至连这场相救都是计划好的。
........
君卿进了厨房,把肉洗净,分成小块,毕竟是一起吃过饭的,他知晓唐刃胃口大,尤其是钟爱肉食,所以便也没有留着,整整两斤肉,全部被他下了锅。
若是放点辣子爆炒,再配上米饭,那绝对是美味,可惜君卿不会,他只知道切些姜片,添上凉水,想了想,他又取出平日里给病人用来处理伤处的白酒,倒了一点,然后便开始起火。
天气热了,烧火这活属实有些难熬,不大一会,君卿便觉得身上贴了一层汗,他添了些柴,估摸着差不多,便走出厨房。
唐刃一言不发的坐着,手腕上的玫瑰本来探出了头,察觉到君卿出来后,它又猛的缩回去,老老实实的伪装起来。
君卿看着堆了一桌子的糕点,这时才发觉为难,这么多,便是他这几日不停的吃,也是吃不完的,那些果脯还好,存放个十天半月也不会坏的,但是这些点心就不是多耐放了。
思索了片刻,他方开口:“你可介意我拿这些去换些蔬菜?”
唐刃没有转身,直接开口:“给你了,随你处置。”
“好。”
君卿把堆在案桌上的点心收敛起来,随后拎起一包不是很耐放的走出,他打算去换些村里人自家种的蔬菜,这两日都是荤腥,吃多了也受不了的。
他刚要叮嘱唐刀看这些火,却忽然听见院外有人叫他。
“尹大夫,救命啊。”
开口的是个妇人,她正搀扶个汉子,那汉子单脚一步一跳的。
两人衣着简单,衣裳上都打着补丁,肉眼可见的肤色粗糙,一看就知道是干惯了粗活的。
这两人一来就直奔君卿,显然是忽略了安静坐着的唐刃。
君卿一眼便看出被扶着的汉子是被蛇咬了,那只不挨地的脚正光着,整只脚肿胀发青,脚踝处清晰的两个牙印正往外流着黑血。
见此场景 ,君卿立刻放下糕点: “何家婶子,莫急,随我来。”
他引着两人走进唐刃住的那间小屋,唐刃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何婶子扶着自家男人坐下,忙开口:“是土血翁,约莫着有一炷香了。”
她男人何大力则是眉头紧蹙,一脸的冷汗,口中发出沉重的喘气声。
原来他在田间干农活的时候一时不察,竟被土血翁咬了口,这长虫是出了名的毒,因为喜欢藏在土里,全身血红,又加上头顶是白色的,故而得名土血翁,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农户死在它口中。
这玩意的毒不会让人在一两天内死去,被它咬中的人会慢慢的全身青肿,到最后活活疼死。
而能治这种毒蛇咬伤的大夫,就是整个安乐县都没有。
先前村里若是有人被这种蛇咬了,那就准备后事吧,现在倒是不同了,村里新来的小尹大夫会治这种毒,所以村子里若是有人被咬了,第一时间就会来君卿这。
处理这种毒蛇咬伤,君卿并不陌生,他从药箱中取出针袋,先是银针刺穴,防止毒素在扩散。
随后他取来白酒,冲洗了何大力的伤处,又取出小刀,用浓郁的白酒浸过后动作虽快却极稳的划开被蛇咬伤之处。
伤口一划开,不断流出黑色的血液,君卿看着,直到伤口的血液变得鲜红,大部分的蛇毒被清除,他才起身放下刀,取出一些瓶瓶罐罐,调配起了药膏。
唐刃在一边看着,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证古人的医疗,他看着君卿手中的那把刀,只见它的刀端锐尖呈柳叶形,尖刃与现代的手术刀倒是十分相似。
作为一个现代人,其实他对中医并不是太了解,在知道君卿是大夫时,也只当他是会治一些头疼感冒,疑难杂症的。
今日倒是让他开了眼,没想到这人处理起外伤来也这样干净利落。
就算在现代,在没有医院的情况下,想要处理毒蛇咬伤也是很难的,这让他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
那两口子一直没有说话,生怕打扰到君卿,直到君卿把药膏调出来,又用烈酒清洗过伤口,贴上药膏后,何大力才开了口。
只是在开口前,他却猛然跪下:“多谢尹大夫,今日又救了我一命。”
他显然是好多了,虽然患处仍旧疼痛,但也不像先前那样难忍。
半年前,他妻子患了风寒,本来只是个小毛病,但是他家里哪里吃得起药,一直没舍得看,拖到最后差点要了性命,若不是这小尹大夫慷慨解囊,免费为他妻子医治,他如今早就没了妻子。
君卿也没想到他会忽然下跪,赶忙扶起他:“言重了,行医救人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何大力粗声道:“谁不知道,除了您没人能解这畜生的毒,今日若不是您,我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举手之劳罢了,我再为您开些药,回去后每日煎服,一连三日,余毒可清。”
君卿说着便走向药柜,他是村里的大夫,家里自然少不了一些常备着的药,所以在最初他便定制了一个药柜。
把药包好,递给那夫妻俩,何大力从腰间掏出些铜板,面上闪过一丝难为情:“不知这些可够。”
君卿笑着接过:“够的,切记这几日伤口不要碰水。”
夫妻俩连连点头,对君卿深深鞠了一躬,他们又怎么会不明白,这点铜板哪里够,可是多的他们实在拿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