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饭店,凤如归去哪里了?
村长狗腿地笑着凑上来。
“山神大人让我送您回家。”
回家?我不想回家。
凤如归可能走了,我无视村长,径直走回医院。
村长絮絮叨叨地跟了我一路,低三下四地想劝我回去,他的模样让我很烦,我明确说了想让他闭嘴安静一会儿,可村长跟没听到似的。
“姑奶奶您别为难我了,要是您今晚在ICU外面坐一夜,明天山神大人就能让我死,算我求你了好不好。这边有人看着,我保证绝不会出什么事。”
我还是坚持坐到了后半夜,我想思考一些问题,却老是精神无法集中,导致最后变成睁着眼发呆,直到眼眶困倦,眨一下眼睛都感到干涩。
我往硬邦邦的长椅上一躺,也不觉得硌人,闭眼就睡,长椅肯定睡不舒服,我小眯一会儿又醒了,感觉脸前立了人,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不太好,我以为凤如归又回来了。
刚要爬起来,那个人就转身匆匆走了,我也看清那人根本不是凤如归,而是医院里穿着病号服的病人。
不知道是不是小躺的这一会儿着了凉,我的脑袋有些发蒙,昏昏沉沉的疼。
窗外的天色逐渐变浅,我意识到我真的等了一晚上。
浑身酸痛发麻地站起身,刚走了半步,忽然地面的白色地板砖变得离我越来越近,我眼前一黑。
再醒过来,凤如归坐在我床边盯着我看,见我醒了。
“以后还敢在医院走廊上睡觉吗?我不管你,你转头就被野鬼吸了阳气。”
我的大脑好像能正常思考了。
“姥姥她怎么样了?”
“放心,还没死呢,这几天你不准再去医院了。”
凤如归说完对我的态度更差了。
不去医院可不行,我急忙拉住凤如归的手,却立刻被凤如归一脸嫌弃地抽走。
凤如归的这幅态度,以及我姥姥跟他向来不对付,凤如归应该巴不得我姥姥赶快死吧。
看来凤如归是指望不上了,我的头脑恢复思考,想到东岳大帝给我的药,所以东岳大帝没有骗我,如今姥姥的阳寿只剩下了十天。
喂凤如归吃下毒药姥姥真的能获救吗,东岳大帝在这一点上有没有骗我,我不能确定也没办法确定,唯一检验真假的办法只有让凤如归吃下毒药。
但我现在唯一值得信赖的靠山只有凤如归,可以肯定的是万一凤如归死了,东岳大帝会立刻杀死我。
我仅剩不到十天的时间去思考并决定这件事,所以我必须慎重地把这件事考虑清楚。
我头脑开始一刻也不停转地思索,如果凤如归死了,那么堂口里的苏姜堂有没有成为我下一个靠山的可能,我对他的了解不多,因此目前并不相信他,但姥姥却对他万分感谢。
正在我思考苏姜堂的可能性时,凤如归去而复返,他端着碗没好气地对我。
“过来吃饭。”
我诧异地坐起来,凤如归已经用瓷勺舀了一小勺粥,吹凉喂到我嘴边。
我没想到凤如归有一天会屈尊降贵地亲自给我喂饭,这简直和我心目中的形象差得越来越远。
他见我不张嘴喝他喂过来的粥,脸色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难看。
“白秀你想威胁我?”
“没有。”
我打消脑袋里怪异的念头,乖乖低头喝他喂过来的咸粥。
粥里放有切碎的肉沫和青菜,熬的很香,凤如归耐心地一勺接一勺地喂过来,直到一碗粥见了底,他看我表现的老实,脸色才对我缓和了些,端着空碗出去了。
起床时我才发现自己浑身虚的不得了,对着镜子一照,脸色发黄黑眼圈浓重,天我这是被吸走了多少阳气。
我老实地待在山神庙,观察起凤如归的饮食作息,凤如归并不是完全不吃不喝,据我观察,每天我下午吃点心,有时他会陪着我喝几口茶。
这是我能把药下给他的唯一机会了。
说实话我摸到厨房时仍然处于纠结中,迄今为止凤如归并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相反自从有了他之后,像多了一个照顾我的大人。
我对他挺感激的。
然而我纠结这么多并没有用,因为厨房根本不让我进,也就是说我找不到把药偷偷放进茶水里的机会。
我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庆幸,有点想就此放弃,但我姥姥怎么办,姥姥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时间快过去一个星期了,距离十月十号越来越近,我到现在也想不出半点解决的头绪,待在山神府里心慌的难受,所以我干脆回家住。
王莹莹的骨灰盒上积了一层薄灰,我仔细擦拭干净,这么多天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我盯着不由出了神,如果姥姥也变成这一方小盒子,那么我能接受得了吗?
走神的太厉害,连我背后什么时候站了人我都不知道。
等我擦了两下眼泪,深呼吸,才发现苏姜堂站在我背后。
苏姜堂淡色如琉璃的眼睛仿佛永远温柔平和,被他注视着,不论我的心情多么伤心,都能神奇地逐渐趋于平缓,他肯定是真正的神仙吧。
“苏姜堂大人,我该怎么办?”
我问他,实在不知道我还能找谁倾诉。
“世间万物都难逃生离死别,你与他人的缘分到了便是相逢,缘分尽了便是离别,顺其自然,只要你问心无愧,最后的结果就是最好的。”
苏姜堂的话我有点听不懂,他是在告诉我坦然接受结果吗。
“我好羡慕你们神仙啊,拥有无尽的寿命,不用担心生老病死。”
他劝别人时当然可以说的这样毫无压力,毕竟生病老死是凡人的事,他是神仙,永远无法站在凡人的角度设身处地。
苏姜堂并没有因为我的冒犯而生气,依然轻声细语地对我说话。
“神仙也有消陨之时,三界中六道内没有东西是能永恒的,神仙也不例外。”
什么意思,苏姜堂的意思是神仙真的能被杀死?
“那你们起码不用担心分别。”
我挣扎地说了一句,其实只是想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哪怕找一丝借口。
“我也会担心与秀秀分别啊,既然我们有了相逢,自然也对应着有一天会面临分别,神仙,凡人,全都逃不脱一个缘。”
苏姜堂说的话太深奥了,我理解不了,他说这番话时脸色无悲无喜,让我很不喜欢,说白了我有点恨这时没人与我感同身受,或者对我说几句安慰我的话也好啊。
我回房间找到被我藏在文具笔袋里的毒药。
下午村长突然跑来通知我,说我姥姥今天晚上能出院了。
我把家里打扫了一遍,晚上姥姥被抬回来,村长说的出院,说白了就是抬回来等死的,因为医生说我姥姥虽然暂时脱离危险了,但心脏早已有了问题,再加上人是突然摔倒的,导致脑袋里有积液,我姥姥年纪这么大,就算做了手术也有极大可能下不了手术台,所以别让老人受罪了。
姥姥鼻子里插了两根管,一根通到她的胃里,一根用来供氧,昏睡中的姥姥还无意识地想抬手拔鼻子里的管子,想来是很难受。
屋里围了一圈人,除了我,他们跟姥姥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我和村长派来帮忙的几个婶子守到深夜,姥姥忽然醒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浑浊的眼珠无神且诡异。
几个婶子本就嫌我们家晦气,此时三更半夜怕的不行,她们怕我姥姥作妖,远远躲到一边,让我去看看姥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