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回斯宾塞区，华洛对这里的印象已经浅了很多，建筑的变化不大，一如既往的文艺复兴风格，白色的大理石雕琢精美，到处都是半裸的性感雕塑，喷泉前吟游诗人弹奏着手风琴，连赞美女神的诗歌都与十几年前一成不变，曲调都一模一样。
因为擅自改编诗歌，教廷可是会把你送上火刑架的。
唯一不同的地方……
他妈的路上为什么会有蒸汽轨道车？
华洛眼睛红了。
6岁那年，他抱着一腔发明家热血，打造了一台蒸汽机原型机，满怀一颗改变世界的雄心，上交到了市政大厅。
经过贵族和教廷的联合判定，认定华洛擅自窃取女神力量，试图颠覆教廷职权，交由审判所送上火刑架。
最后还是阿贝丝把他抢了回来。
如今，蒸汽机居然都已经应用上了？
华洛怎么能不气愤。
“骑士大人！我们现在去哪了！大家都在看我们哎……”碧斯有些尴尬的躲在华洛背后。
她从小在壁外生活，骤然间来到壁内，还是上级的斯宾塞区，顿时非常的不适应。
的确，他们的衣物多少有点格格不入，下级区的人，长年在恶劣环境下工作，街道淤泥遍布，基本没人会穿白色棉布的衣物。
而这里的人，则是非常喜欢白色的衣物，任由白色裙摆拖在地上都毫不介意。
“嗯，走吧，找个地方住下。”华洛压下愤愤，点了点头，也感觉自己太引人注意了。
还没走几步路，忽然一个戴着鸭舌帽，神神秘秘的男人，咧着一口金牙，就凑了上来：“嘿，先生，要买房产吗？需要仆人吗？还是要买身份，买职业？斯宾塞区就没有我办不了的事情！”
街头经纪人，无论哪个区域都少不了的中介分子，他们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跟所有人都有着不浅的关系，是社会运转缺少不了的一枚齿轮。
当然，眼前这个金牙仔，只是黑白通吃大佬手下的马仔，真正的黑白大佬可不会上街拉客。
从希维亚区进去斯宾塞区的人，不是乡下土贵族的子女，就是盆满钵满的大商人，哪个不是富得流油？
经纪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些捞钱的机会。
自从希维亚区爆发叛乱，封城之后，这群经纪人已经很久没有从土贵族身上捞到钱了，早就饿的饥不择食了。
华洛看着他，想了想，自己的确需要一个住所和身份，这样能给自己一个不错的起点。
他也相信，在这个全面腐朽的王国里，卖官鬻爵是绝对存在，并且很常见的事情。
“一个教廷内部的身份，能搞到吗？要多少钱？”
金牙仔眼睛一亮，还以为是一个大主顾：“当然可以，你想要帮贵妇人忏悔罪行的洗礼神父，还是手握圣鞭，随意鞭笞罪人的审判官？只要五百万金币，我可以给你搞个门路……”
“停！没钱，说个最便宜的。”华洛脸一黑，碧斯瞪着眼睛都快尖叫出来了。
“好吧……普通的教廷执勤礼仪骑士，三十万金币，不是我收费黑，你知道的，贵族老爷好打发，教廷神官们胃口一直很大……”金牙仔满脸的为难。
“说个1000金币能办的事吧，我只有这么多。”华洛非常无奈。
金牙仔仿佛被面部抽搐了一般，扯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一千金币？
这种穷鬼进去上级区来干嘛了？闯荡江湖咩？为父报仇咩？指腹为婚咩？
不过作为一名街头经纪人，多汁的牛排给他吃得下，蚊子腿飞到嘴边也不放过。
几天没开张，1000金币打打牙祭也行。
“这么着吧，在我们老大的地盘，有一间诊所，里面医生让人像狗一样被剁了，店铺身份都是现成的，一个月租金1000金币，一下子解决你们两个问题，怎么样？”金牙仔咧嘴一笑。
“一个月租金1000金币！！”碧斯惊恐瞪大眼睛，这是什么物价啊！这里就是壁内吗？
华洛虽然穷，依旧懒得讨价还价，把刚刚从波洛洛那边坑来的钱袋往金牙佬手里一扔：“带我们去。”
碧斯几乎抓狂，至少也还个价啊！果然骑士大人根本不适合管钱！对吧，牛马？
扣除上下打点的钱，金牙仔这一单虽然没赚多少，但是他非常喜欢华洛这种大方的客人，一路喋喋不休：
“嘿，走着！这位先生一看就武力充沛，将来肯定能当上大骑士长……以后有什么麻烦都可以来找我，想赚钱啦，打角斗场，赛马，我都有路子，实在不想努力，我还可以给你找个孀居贵富婆……只要忍得住恶心和痛苦，包你下半辈子富贵，嘿嘿。”
华洛打着哈欠：“路子这么广，帮我约个寂寞的王后怎么样？要躺就躺最高的那个。”
“嘿，先生说笑了，我要是有路子上王后的床，我自己就去了。”金牙仔自信的捏着胡子，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
一路上，华洛又看到了不少蒸汽应用，除了轨道车之外，路边还有蒸汽油灯，蒸汽游轮，蒸汽磨坊。
该死的，几乎都是自己当初提交上去的设想蓝图，此时却一一被应用了。
金牙仔注意到华洛的眼神，不由骄傲的挺起腰杆：“嘿，先生，这些东西你们区都没见过吧？也是这些年才建造起来的，可是我们的大发明家，瓦伯伦伯爵亲自研究发明的，当时亮相的时候，可惊呆了所有人！”
华洛没说什么，只是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问候了一下他全家的女性，毕竟他这次回来不是寻仇的。
“金牙先生，你们在斯宾塞区也要工作吗？这里不是每个人都很有钱吗？”碧斯不解的开口问道。
金牙仔一愣，随后笑道：“小妹妹，当然要工作了，哪有什么地方所有人都是富人的，那谁来服务他们呢？社会总要有阶级划分的啊，就像不存在空中楼阁，住这里顶多让你被剥削的更体面一点而已，在亚登区你穿着肮脏的破衣，在马厩里被剥削，在这里，你穿着华丽的衣服在大房子里被剥削，都一样嘿嘿。”
“啊……！”碧斯顿时感觉梦想都破碎了。
几人继续前进，虽然斯宾塞区的面积远远小于亚登区，也不如希维亚区，但是论有效的建筑面积，斯宾塞远胜于两者之和，遍地都是洋房公寓，歌剧院，公园，角斗场，一眼望去，尽是看不到头的房屋。
走过繁华的大街，穿过富人的宅邸，来到一片昏暗的公寓区，这里依靠着巨壁而建，一年绝大多数时间都晒不到太阳，有权有势的人绝对不会住在这里，也属于是上级区的“贫民区”了。
金牙1000金币一个月，租赁给华洛的诊所，正是位于这个区域。
「亚楠私人诊所」
下面挂着招牌，上面暗红的字体如同血液书写：「治疗任何病人，伤者，包括死人，救不活，不收任何费用。」
“死人都救？吹这么大牛皮？”华洛微微挑眉，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座城市之后，他的心情好了很多，仿佛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阿贝丝就在这座城市。
“谁知道呢？反正就算生病了，也没人会找这群蹩脚医生治，我们宁愿去找狮子大开口的牧师，至少他们真的能治病，而这群庸医就知道放血。”金牙仔耸了耸肩膀，满脸的鄙夷。
显然这个区的人，已经意识到放血疗法的不靠谱。
华洛看着油腻发黑的招牌，虽然完全不认识「亚楠」是谁，但是莫名的就觉得一种恐怖笼罩在背后。
“我就不送你们进去了，这地方挺邪门，我每次过来收租，那鸟嘴医生都盯得我发毛，记得下个月的今天准备好1000金币……”金牙仔走到巨壁阴影下，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哆嗦。
甚至钥匙都没给华洛，转身就跑了。
华洛看着他撒丫子跑的背影，总感觉被坑了一样。
好在门锁什么的，根本难不倒华洛，一脚上去，木门就踹开来了。
“哎呀！华洛大人！这个地方修门肯定很贵的！我们没有钱了，你不要这么破坏啦！”碧斯仿佛看到华洛一脚踹飞了十几金币。
华洛走进诊所，牛马紧跟其后，咔嚓一声，把本来就窄的木门挤成了碎渣。
碧斯绝望落泪。
昏暗的诊所内部，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道，这间诊所的上任拥有者，亚楠医生遗体虽然已经被拖走了，但是房间还没有被打扫干净，到处都是四溅的肉泥和血污，没有被清理。
幸好天气寒冷，并没有恶臭的趋势。
诊所门牌不大，容积却不小，两排摆满了玻璃容器的架子，里面不是人头就是断肢内脏，好像故意这样，增添着诊所的恐怖神秘感。
内部的手术诊室里摆放着一个木质手术台，上方残留着深色的血渍，棕色的束缚皮带下，布满了指甲留下的指甲抓痕，再加上一旁黝黑黝黑的手术工具套装。
让这个地方像刑讯室，超过了像诊所。
最里面的卧室和书房连在一起，沙发书桌床铺一应俱全，华洛理所当然的躺在惬意的沙发上，随手翻阅着亚楠医生留下的笔记。
碧斯同样理所当然的负责打扫卫生，经过华洛同意，把什么恶心的瓶瓶罐罐都扔出去。
牛马也想帮忙，对着地面的血污一阵舔。
“哎呀！！你在干嘛！恶心死了！！！”碧斯炸毛般大叫起来。
牛马默默说：“导师说了，活人不伤害，死人不浪费……”
华洛扔出去一个皮靴落在牛马头上：“我没有，不是我，别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