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擎天愣了愣,已伸进衣襟的手最终抽了出来。
也许是他从前对大哥夫妇太过言听计从,才让他们觉得自己为他们做任何事都应该。
大哥没明白这一点,大嫂亦然。
他原本打算将楼云溪的丹药喂大嫂一粒,帮大嫂疗伤。
眼下看来,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楼擎天眸光暗沉,“大嫂,楼云溪恢复灵根不过两年,你就能被楼云溪伤成这样,可见她的确是个修炼的好苗子。大嫂年轻时都没有这种风范吧?”
在一个九阶上品修士的绝杀下活下来,还能将其打成重伤。
就算顾曼舞在不愿意承认,楼云溪很强都是事实。
“你……”
顾曼舞瞳孔一缩,苍白的脸上竟然透出了几分青色。
楼擎天:“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也该服老了。孩子们的事就交给孩子们解决,你没事惹她干什么?她如今修为不如你都能将你打成这样,要是修为与你平齐,还不知道你怎么被人搓圆捏扁。”
季昶说得没错,顾曼舞这一趟还真是自讨苦吃!
顾曼舞瞪圆了双眼:“那孽障三番五次害我的女儿,你的侄女,你竟也忍得下去?亏你是楼家人,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楼擎天:“若楼云溪真有出息了,她身上始终背着个楼家的姓,对我们而言未必不是好事。只要……”
他的视线淡淡扫过楼云媚的脸颊:“只要一些人肯承认她当时犯下的过错。楼云溪未必不能回来。”
楼云媚心底一凉。
即便她毁掉楼云溪容貌一事他们从未明言,大家也已知真相。
可这时顾曼舞却撑着虚弱的身子挡在楼云媚面前:“我女儿,不会有错!”
纵然在外人眼里云媚心思不纯、出手狠辣。
但在她眼中,云媚也始终是那个为了成为她心中优秀的好女儿而努力的好孩子。
她永远会维护自己的小孩。
楼擎天忍不住问道:“那别人的女儿就一定错吗?”
顾曼舞没有回答,反倒说道:“你到底是个没有孩子的人,不懂当父母的苦楚。”
楼擎天身形一颤,眼中阴鸷从未有过的浓郁,“大嫂,我为何没有孩子,你心里不是最清楚么。”
顾曼舞眼神回避。
但她方才的话无疑已经激起了楼擎天心底压抑多年的愤懑。
当年楼震天不让他争夺任何的楼家资源、权势。在彻底掌家后便将他送去深山,美其名曰有助修炼。
他不想与大哥争斗,便自愿归隐深山。
而后他在山中认识了一个性情温婉的女子。
不久,她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可他们与世无争的日子过了仅仅一年,那女子便意外病逝。
没过多久楼家便派人来深山寻他,说族中耆老认为楼震天没有儿子,无法袭承家主之位,要将他的儿子过继给楼震天。
他怕山中生活无法好好养育他的孩子,只能让那些人将他的孩子带走。
从那以后他儿子便以楼家二少爷的身份生活。
可没过几年,楼家却再次传来噩耗。
楼二少爷患有先天病,年仅七岁便不幸病逝。
等他赶到楼家之时,接到的只有一把灰白的骨灰。
他在葬礼上大闹了一场,之后族中耆老再未说过过继谁家孩子一事。
但付出的代价,却是他唯一的儿子的命。
他也怀疑过,是否因为不是亲生的孩子,顾曼舞不曾细心照料。害得他儿子病逝。
可所有人都否认了这一切。
如今顾曼舞竟说他不懂当父母的苦楚。
若不是为了稳固他们当年家主之位,他怎么会失去自己唯一的儿子!
“你说得对,我没有孩子,不懂你们的苦楚。不像大哥,孩子众多甚至能逐出家门一两个。”
楼震天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心底活像被吐了一口痰一样恶心。
这时,楼擎天忽然对他说道:“既然大哥不在乎楼云溪那个女儿。我收她做义女如何?”
顾曼舞一愣:“你敢!”
楼云媚更是道:“我不同意!”
楼云溪将她娘打成重伤,如今楼擎天还要收他当义女。
这不是摆明了要和娘作对吗?
刚在在季家是爹要带回楼云溪,现在又是擎天叔父要守她当义女。
楼云溪到底给那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楼擎天不屑地睨了她一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同不同意根本没人在乎。
楼擎天道:“若云溪愿意,我日后也有个帮我养老的人。云溪被人欺负得厉害,她也正好需要个靠山。这实在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但这时楼震天也道:“我方才在季家已经说了,楼家要和楼云溪彻底恩断义绝。你回过头来收他当义女,是要和整个楼家作对?”
楼擎天冷冷道:“有何不可,我看楼家如今也没把我当自己人,不过拿我当把好用的刀罢了。灵器尚且能选主人,我为何不能选自己的出路。”
楼震天脸都绿了。
今天他接连受了三个人的气,仿佛全世界都在与他为敌。
他不明白以前在他面前伏低做小的人,怎么突然都对他起了反抗之心。
看着一脸坚定的楼擎天,楼震天咬牙道:“若你执意收她当义女,我一定将此事告诉阖族耆老。到时候不必我出面,自然有人给你苦头吃!”
他丢下一句狠话爬上马车,把楼擎天丢在了原地。
垄长的队伍缓缓驶离季川,顾曼舞也终于压不住心头愤懑,一口血吐了出来。
“娘!!”
楼云媚大吃一惊,握着的顾曼舞的手也冰凉无比。
“怎么会这样?”
顾曼舞:“不,不要声张。”
这几日在季川她的病情根本没有得到医治,她只是一直在用灵力强行提起一口气而已。
只要还没出季川,她就还是楼家的家主夫人,就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狼狈。
现在离开了季川,再没人盯着她了,她才能卸下所有伪装。
楼云媚眼眶一红:“娘,我们这就回帝京,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大夫为你医治。”
她慌了,只能转头看向一旁的父亲。
“爹,你说句话呀!”
娘都伤成这样了,他都没有一句安慰吗?
可楼震天此时却没有任何安慰的话语,他看向顾曼舞的眼中净是嫌弃。
“给楼家捅出这么一个大窟窿,她合该反思反思这么多年来的行事作风!”
顾曼舞眼帘一抬,紧紧揪住了膝盖上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