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澄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后,便跟着余佑回了城东雅和小区。
让余佑觉得意外的是,余天水夫妇对云澄的到来表现得相当正常,和以往的态度没有任何两样。
这么沉得住气?
余佑总算心中大定。
当晚,濮树便将位置信息发了过来。
从地图上一查,那地方竟然在北安以北,千米宽的熊儿河对岸。
果然够偏,可以说是郊区的郊区了,距离雅和小区足有四五十公里,开车也得将近一个小时。
第二天一早,余佑二人匆匆吃过早饭,碗都没收便着急忙慌地出了门。
一路上,坐在副驾的云澄不停抖腿,借以缓和内心的激动紧张。
车子顺着外环路,拐上跨河大桥,转过不知多少弯后,开进了一座风景优美的平原乡村。
北安市的城区规划已经覆盖到了这里,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搬迁走了,空出来的房屋被夷为平地。
但还有几处院落是住着人的,看起来也并不像钉子户。
余佑根据濮树给的信息,很快找到了他所说的青瓦红墙之地。
这是村里唯一还有院墙存在的人家。
此时院门大开,院子里停着一辆老款的黑色奥迪TT。
“就这儿就这儿!那是濮树的车!”
云澄跺着脚,咬牙切齿地嘟囔着。
余佑直接将车开进了院子里。
两人还没下车,便见一名个子瘦高板寸头,T恤短裤人字拖的中年大帅哥端着饭碗,啃着馒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濮树!
这身打扮可真够朴素的!
云澄激动坏了,立刻推门下车,跳着脚打招呼。
“濮树老师,我是云澄!我终于见着活的啦!”
濮树艰难地将口中的馒头咽下,笑了笑。
“你们来这么早?吃了没?”
“吃了吃了,您慢慢吃,我看着就行,嘿嘿。”
云澄傻呵呵地往那儿一站,也不觉得尴尬。
余佑把车熄火后,赶紧跟着下了车。
他一露面,濮树眼中立刻多了几分惊奇之色。
“你是……余先生?这么年轻?”
“濮树老师,我们都是高中生,当然年轻啦,你也很年轻嘛。”
云澄想抓住一切机会和自己的偶像多说两句话。
至于余佑,先当会儿哑巴吧!
濮树的性格是真的又稳又静,脸上除了平和的笑容外,基本上对什么都是波澜不惊的状态。
“年少有为,不错。”
濮树还在想接下来要聊点儿什么的时候,从厨房里又走出一个壮壮的带着黑框眼镜的光头男。
光头男满脸花花道道的柴灰,看来濮树今天的早饭就是他给做的。
这应该就是濮树的那位朋友,见自己家里来了客人,光头男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来啦?都别在外面站着了,到屋里坐去,我烧点水给你们泡壶茶。”
不等余佑云澄的客气话说出口,光头男扭身又钻进了厨房。
濮树很听劝,咬了口馒头后,朝二人招了招手,带路往正房堂屋走去,边走边介绍。
“他叫程新,是我乐队里的吉他手,也是你们北安人,这里是他家,不过很快也要搬走了。”
“濮树老师,你经常来北安吗?”
云澄像个小迷妹,对偶像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心里有一大串的问题想问,却又怕自己言行冒昧。
“以前没来过,就这两年吧,到了夏天会过来住一阵子。这旁边不是有条河吗,我喜欢游泳。”
“你到河里游泳啊?不怕被人拍到吗?”
云澄惊了,这个偶像真是一点儿不拿自己当明星呀,竟然敢跑到大河里去洗澡?
濮树把两人引进屋,让到沙发上。
“白天我不会去的,我都是夜游,谁也看不清谁,所以不用怕。”
“夜里游泳,岂不是很危险?”
“人活着,才是最大的危险。”
这话禅机太深,云澄一时理解不了。
她这个超级歌迷与偶像又唠了一会儿闲嗑后,主动结束了无关的话题。
有了今天这番对话,她已经很知足了,也够她吹一辈子了,不能太过贪婪,还是余佑的正事当紧。
“柚柚,你跟濮树老师谈吧,我去厨房请教程新老师吉他去啦。”
临走前,云澄偷偷朝余佑使了个眼色。
那意思很清楚:好好谈,拿出诚意来,这可是我偶像!
余佑当然有诚意,要知道,他录下来的那五百多首歌里,属于濮树的只有那一首《平凡之路》。
就是怕自己抢了对方的创作灵感,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对一个创作歌手最大的迫害。
他主要是想通过《平凡之路》来结识濮树,这样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云澄以后的发展都有好处。
至于其他的,无关紧要。
当然了,如果濮树非得让他发点儿小财,也不是不能接受。
两个真性情的男人面对面,就没必要拐弯抹角了。
濮树直奔主题。
“余佑,你写的歌我很喜欢,那些旋律还有歌词我只看了一遍,就跟烙在脑海中一样,这种感觉我还是第一次有。”
余佑拳顶额头,低了视线。
心说:你可别说了大哥,那是你写出来的歌,你当然熟了。
悄悄骂了自己几句后,余佑调整好心态,开始正式谈判。
“濮老师,我知道你喜欢,那你想不想唱嘛?”
“想,但是不能。”
“为什么?”
“你应该也知道,我以前发的歌,词曲都是我自己写的,只有年初那首《送别》,是用来致敬弘一法师。所以这首《平凡之路》,我虽然很喜欢,却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拿来唱。如果你有其他备选的歌手,不妨让他们试试,我也可以帮你从中牵线,怎么样?”
这是铁了心要拒绝呀。
对余佑来说,濮树的回答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麻烦濮老师了,其他歌手我不会考虑的。这首歌暂时放着吧,说不定等我百年之后,也能有一个骄傲的音乐才子愿意用它来致敬我呢,你说是不是?”
“你不发表了?”
濮树很意外。
余佑淡然一笑。
“除了你的声音,没人能配得上它,濮老师,我也是个骄傲的人,这首歌,更骄傲。”
两人四目相对,似要比一比谁的眼神里藏的感情更深更复杂。
此时云澄端着茶水走了进来,一看气氛不对,还以为两人谈崩了,立刻瞪了余佑一眼,嘴角蠕动,悄声憋出几个字来。
“余大柚,这是我偶像,咱该让就让!”
余佑哭笑不得,这哪是让不让的问题,是你的偶像根本不愿意唱这首歌呀。
果然如外界传言,濮树是个骄傲洒脱又拧巴的歌手。
等云澄抱着放在墙角的那把吉他再次退出去后,余佑决定,为了那丫头的追星梦,自己还是要主动一点。
“濮老师,如果我把这首歌的词曲署名权都让给你,你愿意唱吗?”
“那我更不会唱了,你这是在侮辱我。”
濮树没有生气,只是在陈述事实。
余佑心中了然,看来问题的根源不在这里。
“你说你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唱我写的歌,除了因为我在你心里没有弘一法师那样的分量外,还有其他原因吗?”
“有。”
“是什么?”
“这首歌如果由我唱,给你带不来任何经济效益。现在不是唱片时代了,我的歌卖不了什么钱的。我又不接商演综艺,想把这首歌推起来,有点难,对你来说,这也不是个好选择。”
余佑听到这儿,脑子忽然有点儿转过弯来了。
他眉头紧锁,一脸的不可置信。
“濮老师,你该不会是因为手里没钱,感觉买不下这首歌的版权,才拒绝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