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城。
正月十五元宵节。
云彬躺在病床上，看着忙前忙后的妻女，开口问道：“澄澄，你雪姨该到家了吧？”
“嗯，她也不敢坐飞机，我给她买的火车卧铺，如果不晚点的话，中午应该就能到北安了。”
云澄乖乖地回复着。
云彬轻轻叹了口气。
“唉，为了我，几大家子人连年都没过好……对了，你常阿姨那边要多联系着点儿，咱们承了人家孩子那么大一个情，得还！”
“爸你放心吧，我知道，柚柚不是认常阿姨当干妈了吗，我又是她学生，我俩指定会照顾她一辈子。阿新哥的情是我跟柚柚讨来的，自然由我们来还，你可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啊。”
“澄澄说的没错，你就安心养病，把身体养好了，才算不辜负常姐母子的一番苦心！”
孟慧乔也出言安慰。
云彬术后恢复得不错，精神气色都有很大改观，就是这几天情绪总是不对头，老是一副心中有愧的样子。
不用问，也知道他在犯矫情，对程新的事耿耿于怀。
孟慧乔削了个苹果递给丈夫后，换了个话题。
“澄澄，小佑是不是说要过来了呀？”
“是啊，柚柚现在跟常阿姨一块儿住在公司，我们都还没回去，他又不敢留常阿姨一个人待着。雪姨回去后，就能把他替换过来，到时候咱们跟俊宏哥再一块儿回北安。”
“你俩现在到哪一步了？”
孟慧乔突然问出的这一句让云澄愣在原地，片刻之后，小脸便红了起来，抬头故作不解状。
“什么到哪一步？”
“你说呢？小丫头别跟我装糊涂啊！”
孟慧乔笑骂着，又拿起一颗苹果，准备削来给女儿吃。
云彬也来掺和。
“我的病一好，你妈可就没事儿干了，不盯你的终身大事才怪！你还是老实交代吧，哈哈……”
“什么终身大事？我才十八好不好，而且还在上学呢，你们也太着急了吧？”
云澄还想抵抗，不愿去聊这个话题。
孟慧乔哪里肯依。
正如云彬所说，她现在心头突然放下了一件大事，总感觉空落落的，没个盼头儿。
而唯一能让她感兴趣的就是女儿未来的婚姻。
或者说，是女儿和余家那小子的婚姻，这是她盼了许多年并且一直没有改变过的。
“我怎么着急了？我又没让你现在就给我带个女婿回来……先说好了，我女婿只能是小佑，你要是带其他人的话，我可不给他好脸色！”
“妈，你还想包办我的婚姻啊？”
云澄急归急，却还是没忍住嘴角的笑意。
孟慧乔两眼一斜，反问道：“你敢说你不喜欢小佑？除了他，你心里还能装得下别人？”
老母亲这么说自己刚成年的女儿，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云澄的脸越羞越红，头也低了下去。
“我可没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呗，说不定以后我真能遇上个比他更好的人呢，凭什么我要一辈子吊死在他这棵歪脖树上？”
“他是歪脖树？那你是啥？”
孟慧乔急了，立刻当着女儿的面护起了别家的犊子。
“就算小佑是棵歪脖树，那也是被你压歪，为你长歪的，除了他，还有谁能降得住你这个泼猴般的吊死鬼？我不管，反正我就认小佑，你自己看着办！”
孟慧乔竟然耍起了赖皮，云澄哭笑不得。
“妈，如果柚柚一辈子不结婚呢？难道你让我也跟着一辈子不结婚？”
“你在胡说什么？小佑为什么一辈子不结婚？”
云澄的话让孟慧乔夫妻俩同时紧张了起来。
那小子不会身体或者心理上有毛病吧？
云澄撩了撩耳边发，幽幽道：“你们别多想，柚柚没有任何问题，他有自己的想法。我猜他心里是在等一个结果，那个结果出来之前，他应该不会考虑感情的事。”
“什么结果？”
孟慧乔追问道。
云澄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说了，他这辈子，要么不成家，如果成家，娶的一定是我……”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夫妻俩面面相觑，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云彬往床头上抬了抬身子，慎重问道：“澄澄，你跟小佑在一起这么多年，以你对他的了解，大概是哪方面的事情会让他做出这么奇怪的决定？”
还能是哪方面？肯定是感情方面啊！
云澄真想跟自己的父母诉一诉心中的苦。
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她知道余佑感情的症结是顾雨琪，可她不理解余佑的做法。
这两个人，前后认识也就几个月，除了那次顾雨琪生病住院外，平时连面都没见过几回，余佑怎么就种下了这么深的情根？
难道一见钟情真的有那么大的后劲？能让一个连对方手都没牵过，表白话都没说过的男人甘心情愿地等那个女人一辈子？
余佑是不是想着，如果顾雨琪不回来，他就死等；顾雨琪不婚，他也不娶；只有顾雨琪成家了，新郎不是他的时候，他才会考虑和云澄结合……
胡思乱想了一通后，云澄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个备胎！
这种滋味可不怎么好受，云澄的情绪顿时低落到了冰点。
经过平安夜那晚的车内谈话，她还以为自己捅破了和余佑之间的薄窗纸，走进了余佑的内心。
她还因那句“如果这辈子我要成家，家里的那个她，一定是你”而激动得失眠了好几天……
如今看来，这两个多月里，一直憋在心中的那份小窃喜竟然显得那么荒谬，那么可笑。
病房里的温馨氛围渐渐淡了许多。
久久未能等到回复的云彬很快发现了女儿的异常，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澄澄，你怎么了？是不是爸爸问错话了？那我不问了，咱们聊点儿别的哈。”
“爸，不是你问错了，是我想错了。也许，柚柚根本就不喜欢我，不想和我在一起……”
云澄泫然欲泣。
孟慧乔放下手中削了一半的苹果，直接弹开椅子，站了起来。
“云澄澄，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姑娘？你唱歌把自己唱傻了吧？”
“啊？妈，你啥意思啊？”
云澄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母亲。
孟慧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跟小佑有那么好的感情基础，就不要学歌里面那些情情爱爱的弯弯绕，哪有那么费劲？你们能一起走过十八年而不散，要说你不喜欢他或者他不喜欢你，用你爸的话说，那就是扯淡！唯一能影响你们的，就是你们自己的心魔，你的心魔跟你爸一样，就是矫情，该不要脸的时候脸皮薄。小佑的心魔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你肯定知道，引导着他打破就是了。要是实在打不破，你就可劲儿往上贴，就当自己是个狗皮膏药，把小佑给我贴得严严实实的，憋死他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