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筠平常最爱赖床，姜承文以为她还没起来呢。
李洋要先去厨房一趟，跟两人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高筠看向姜承文，眼里还带着没有平复下来的欣喜：“我和李老师去喂鸡了，我还捡了两个鸡蛋呢！”
姜承文的眼神从她的脸上移到头发侧边，上面有根细小的鸡毛。
他笑着伸手，把鸡毛拿下来：“看出来了，怎么还带了战利品回来。”
高筠吟吟笑道：“和鸡狠狠搏斗了一番。”
她伸手接过鸡毛，眨了眨眼睛。
“这根鸡毛只有上半部分有毛，倒是很像根簪子。”
看到高筠跃跃欲试的表情，姜承文忍不住开口制止了她。
“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把这个戴在头上。”
“为什么？”
“今天下午我们就要正式上课了，如果你想学生们一直喊你‘鸡毛老师’的话……”
“……有道理。”
姜承文从兜里拿出一根银簪子，耳根微红。
“你戴这个吧。”
“……诶？”高筠愣愣地从他的手上接过簪子，“你什么时候买的？”
姜承文不自在地看向别处，眼神里满是害羞的慌乱。
“进山区之前，在镇上顺手买的。”
高筠闻言多看了他两眼。
对上她探究的眼神，姜承文忍不住解释道：“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有点存款的。”
高筠取下皮筋，重新把马尾扎成一个紧实的丸子头，然后摸索着戴上了银簪。
簪子的银叶流苏像风铃一样，微微摇摆，发出细碎的清响。
她很喜欢这个声音，忍不住又晃了晃脑袋，流苏碰撞的声音，像破冰的溪流，给燥热的夏日带来一丝清爽的凉意。
“这声音好好听，怪有意思的！”
高筠一双灵动的杏眼笑成了弯月，露出她甜美的酒窝来，迷醉了姜承文的心髓。
路过的男老师大笑着调侃道：“高老师，你这个簪子不错啊，像本地人了。”
高筠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丝莫名的骄傲：“姜老师给我买的。”
姜承文的心间微动，笑容愈发得收敛不住。
众人聚集在简陋的食堂里，吃了粗粮粉熬的糊糊作为早餐后，大家就一起前往了校长室。
校长室只有半个教室大，十一个人站在一块，显得十分拥挤。
好在会议时间不长，大家简单地交流了一下暑期的工作计划之后，校长就结束了会议。
等到大部分人都离开了之后，高筠问道：“校长，我可以借用一下固定电话吗？”
她还没和大家报平安呢。
校长点点头，笑得很和蔼：“校长室晚上七点锁门，七点之前你都可以来用电话。”
高筠道了谢，校长还有事要和鲁建国商量，只留下她和姜承文两个人在房间里。
两人走到固定电话旁边，高筠拿起话筒，熟练地按出一串号码：“先给我妈打电话。”
小时候她家也有这种“座机”，但是智能手机普及了以后，就很少能见到了。
电话拨出去后，很快就被挂断了，高筠和姜承文面面相觑。
“……再打一次吧。”
“……嗯。”
重新打了第三次的时候，蔡芳终于接了，听到高筠的声音，她激动地回应道。
“哎哟，你这号码太偏了，我还以为是诈骗呢！”
高筠开的是免提，听到蔡芳的话语，姜承文忍不住低头轻笑了一声。
“阿姨的防诈骗理念，学习得挺到位。”
蔡芳听到姜承文的声音，连忙转而和他打招呼。
“承文啊，你和竹竹两个人在那里，一定要互相照顾好彼此啊。”
姜承文乖巧地应道：“我知道的，蔡阿姨。”
文慧秀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过来：“竹竹！你在那边待得舒不舒服啊？我上网查了一下，支教的环境好像都很差啊！”
高筠还没来得及回答，文慧秀就继续说道：“你要是待得不开心，就赶紧回来，阿姨给你买票！”
文慧秀的话音刚落，紧接着又传来了文凯乐的声音。
“竹竹，我给你买了好多东西，都已经寄过去了，还需要什么的话，记得打电话告诉我。”
文书菡也奶声奶气地挤进来：“哥哥姐姐！我学了新歌！”
说着，她就自顾自地唱起了一首英文儿歌，有人把她从电话边抱走，高寒和高忠一人一句地开口，话筒那边的声音嘈杂又热闹。
高筠和姜承文对视一眼，同时无奈地笑笑。
姜明远在打暑假工，姜媛代他问候了一下两人后，又嘱咐了好几句，要他们多注意身体、安全之类的。
就在姜媛即将挂断电话之际，高筠忍不住红着脸开口道：“姜、姜阿姨，那个……文凯泽呢？”
刚刚这么多的声音里，她没有听到她最在意的那个。
听到她的询问，姜承文眼里的光黯淡了些。
姜媛声音带笑地回复道：“他还没回来呢，你这个电话能打吗？等他回来，我让他联系你？”
高筠失望地垂眼：“那没事，这个电话是校长室的，不方便联系。等过几天，我再打给你们。”
挂断电话后，高筠沉默了好一阵子。
姜承文也没有催她，等到高筠反应过来后，才陪她一起走出了房间。
他拍了拍高筠的肩膀，推着她往教学楼走去。
“等下学生们就要来了，一起去看下他们怎么上课的？”
高筠强振精神，点了点头：“好。”
春苗小学有六十二个学生，但却只有三个老师。
李洋老师和高筠说，因为学生的水平参差不齐，老师人员也不够，所以学校就只分了三个班，他们三个长期老师一人带一个班。
而新来的四个支教老师，负责的都是语数英以外的课程，以此开拓孩子们的眼界。
高筠负责上的是社会品德课，课程内容就是教导孩子们用更积极的态度去面对生活和社会。
她没当过老师，生怕自己会出错，所以早早地就备好了课。
现在有机会看李洋老师他们上课，她当然要去学习一下。
九点哨声吹响，三个班准时上课。
高筠和姜承文来到了李洋老师带的“春苗班”，这个班级的学生年龄普遍较小，也是最吵闹的班级。
李洋站上讲台，不怒自威，台下吵闹的孩子们都纷纷坐正，双手端正地叠在一块。
李洋老师是“春苗班”的班主任，也负责教授全校的英语课。
她拿出教案，用不到一根指节长的粉笔在黑板上开始板书。
很快，黑板上就出现了几排标准的大小写字母。
李洋抽了几个孩子站起来唱字母歌，大部分孩子都唱得磕磕绊绊的，念错了不少字母发音。
高筠有些惊讶地小声道：“才开始教英文字母？”
姜承文半搂着她，和她一起在窗边偷看：“这里孩子的水平比较差，基础知识很不牢靠。”
高筠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三岁的文书菡都能顺畅地唱完一首英语歌了，而“春苗班”的这些学生看起来比菡菡大多了，但却还是只认识前面几个字母。
明明都是孩子，但出身不同，却能够拥有如此大的差距……
想到这里，高筠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