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
白炽灯光线打在白阳身上,她的脸苍白几分。
她似乎想说什么,明明话到嘴边,却又被理智强行按回去。
最终空余寂静。
思庭樾的质问让她无话可说。
休息室外的两个保镖都透过玻璃查看里面的情况,生怕老板在里面遭遇状况。
思庭樾深黑的眼眸和白阳浑浊的双眸对视,后者生硬地把视线移到地上。
他忽然很想把她脑袋打开,看看里面究竟录入了什么数据。
白阳踌躇,内心挣扎。
“白院长。”他的眼神带着探究、带着想知道答案的好奇,言语间带着克制的失礼,“这么多问题里,没有您能回答的吗?”
白阳最终开口:“思先生,请原谅我没办法把一些事情告诉您。在我看来,您问这些问题,属于第二福利院的私事,恕我无可奉告。”
“是么?”他声音透着冷冽。
白阳看他,思庭樾的个子很高,坐在椅子上有一种天然的压迫感,他身体的轮廓和往昔记忆中的画面重合了。
她生出一丝恍惚,14年前的少年,怎么一下子穿越到这里?以成年人的姿态。
谈话以一种古怪的沉默宣告不欢而散。
思庭樾看着白阳走进白未已的病房,思绪早在脑中翻江倒海。
不知为何,看着这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女人,他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她说话时会无意识抚一下右鬓角的发丝、她的声音不算高亢,音域介于低音和中音、很适合唱科尔沁叙事民歌。
思庭樾耳边似乎能响起白阳唱歌的声音。
他被这样的想法惊到了。
难道以前他们见过?
他搜寻脑海里每一个记忆死角,实在想不起集团是否和第二福利院有慈善方面的接触。
除了爷爷未卸任集团总裁的时候。
他再次想起报上的内容。
思亓川捐助100万支持福利院灾后重建。
当时是14年前的秋季。
他会不会和爷爷一起出席过捐助仪式?
这样,他对白院长有印象就能解释了。
14年前,他的思绪飘到很远,旋即否认了这种可能。
因为,14年前他出了车祸,在病床上躺着很久。
车祸的久远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
白阳在病房里等了很久,最终还是走了。福利院搬迁,很多事情需要她亲自处理。她和程酩加了微信,方便联系。
程酩拿着一叠文件让思庭樾签。
他指骨修长,拿着钢笔在文件上签下名字。笔锋遒劲,亦如他凌厉的性格。
这样的男人,却有内心柔软的一面。
他在女孩子的病床前流连忘返,不舍离开。
“思总,明天上午有区政府的常务会议,届时邀请白城知名企业家前往参会,您这边——”程酩眼神飘向病床上的女孩子,她的手掌似乎动了一下。
“推掉。”
“可是……”程酩很怕和区里相关领导打照面。
“你就说我家里人病了,我要陪床。”
程酩默默划掉行程,心中忐忑,一会儿怎么和那边区里打电话。
和思庭樾确定好行程安排,程酩又朝病床方向看了一眼。
看什么看?思庭樾眼刀剐他一眼。
程酩:“思总,白小姐好像醒了……”
“不早说!”思庭樾赶紧到病床旁,确定她的状况。
程酩:伴君如伴虎……
白未已手掌小幅移动,眼球在眼皮下转动。
“小白?你醒了?”思庭樾捏捏她的手指,声音轻柔。
程酩从门外探进半个身子:“我去叫医生。”
白未已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很长的噩梦。梦里一直在下雨。她似乎和巷口打劫的歹徒殊死搏斗。她奋力反抗,抱着“哪怕是死也要和歹徒同归于尽”的念头。
歹徒见色起意,露出淫邪的笑,双手死死按住她的脖子。
就像淡水鱼进了大海后产生的强烈窒息感。
意志随着减少的氧气变得薄弱,挣扎之际,她咬到舌头。
强烈的痛感直击天灵盖,她神识归位,曲膝冲歹徒胯下重重一踢。
惨叫声,充斥不大的山洞,震得她耳膜直颤。
血腥味四溢,分不清是她嘴里溢出的味道,还是歹徒的。
她稳住身体站起来,撑住伤痕累累的身体。
其实已经说不出话,吐出一口血水后,她上前狠狠往歹徒的胯下踩下去——
鞋底左右重重地碾!
尖叫声如同密集的鼓点。
她想,这样的渣子,怎么能让他再去残害其他无辜女性?
不如阉了吧。
她无所谓死后去什么地方。
地狱也好、天堂也行。
反正无论去哪里,她都是那个把无数遗憾包裹住、去更大世界稀释痛苦的姑娘。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跑出山洞。
天暗如黑夜,暴雨下的周围景物被打上一层模糊滤镜。
倏地,她脚下一空。
在高速下坠的那0.1秒,她眼前出现了火场中最后的画面——
白易辰朝她张开手掌的画面。
生离死别的痛苦,太难熬了。
她后背一痛,重重落地。
.
她睁开眼,分不清是天堂还是地狱。
“小白?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缓缓眨眼,眼前的人是思庭樾。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闻着空气中花香和药水夹杂的味道。
是好闻的。
思庭樾凑近她,抬手轻抚她的额头,似乎在检查她的体温。
于是白未已就闻到了他身上天竺葵和香根草的味道。
熟悉且安心。
所以,这里是天堂吗?
于医生检查白未已的四肢和瞳孔,确认她已经醒了。
“可能还有点不适应,多和她说说话,现在还不能进食,我再给她开一瓶葡萄糖、一瓶营养液。”
“可以跟她说说话,不能刺激病人。明白吗?”
白未已看着护士长给她挂吊瓶,她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来移去。
她的语言系统还没有苏醒。
思庭樾坐在病床前,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一半。
“小白,这里是医院,你安心养身体。你放心,没有人能对你怎么样。”思庭樾满是安抚的语气。
她的视线又移到思庭樾的脸上,端详半天,停在他眼底的黑眼圈上就不动了。
她蠕动嘴唇,似乎想说话。
思庭樾低下头,凑到她面前,想听清她的话,“你舌头缝了三针,你慢慢说话。”
白未已:“你怎么像熊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