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之死,引发了连锁反应,留守东都洛阳的大臣认为杨侗是原太子杨昭之子,与皇帝的血缘最为接近,于是共同拥立他为皇帝。这样一来,天下出现了三位杨姓皇帝并立的局面,只是这三位都说了不算,但只要他们在,隋朝还不能算亡。
三位皇帝中最先倒台的是杨侑,杨广被杀的消息传到长安后,李渊大哭一场,说:“吾北面事人,失道不能救,敢忘哀乎!”我北面称臣侍奉君王,君王失道我却不能挽救,虽说如此,我又岂敢忘记哀痛悲伤呢?事实证明,这只是李渊表演的一场政治秀,因为在两个月后,他逼迫隋恭帝杨侑禅位于他,建立了唐朝。
第二个丢掉皇位的是杨浩。宇文化及带着十多万人马离开江都,说是要返回关中,被扶立为皇帝的杨浩裹挟其中。一路上发生了许多变故,走到半路,骁果将领沈光、麦孟才、钱杰为了给杨广报仇,图谋铲除宇文化及,但事情败露,没有成功,全部被诛杀。
到达彭城后,由于水路不通,宇文化及下令掠夺当地的牛车两千辆,把宫女珍宝共同装车;他的戈甲兵器,也让兵士背着。由于道路遥远,人困马乏,三军将士怨声载道,觉得宇文化及比杨广还要狠毒。
宇文化及对司马德戡颇为猜忌,任命他为礼部尚书,表面上升官了,实际上是剥夺了他的兵权。司马德戡因此愤愤不平,对当初建议他拥护宇文化及的赵行枢抱怨道:“君大谬,误我!当今拨乱,必藉英贤;化及庸暗,群小在侧,事将必败,若之何?”你真是害我不浅,当今这样的局势,一定得靠有杰出才干的人才能领导,宇文化及没有才能又昏庸愚昧,一群卑劣的小人围在他身边,肯定要坏事,那该怎么办?赵行枢不以为然,答道:“在我等耳,废之何难?”这有何难,废掉他是分分钟的事。
于是,司马德戡、赵行枢和几位将领暗中联络,准备发动兵变诛杀宇文化及,拥立司马德戡为主。但此事又遭泄露,宇文化及派宇文士及装作游猎到司马德戡的大营,司马德戡并不知道事情败露,出营迎接,宇文士及趁势逮捕他。宇文化及质问他说:“我和你共同努力平定海内,冒着天大的风险。如今事情刚刚成功,正想一起保富贵,你又为何要谋反呢?”司马德戡实话实说道:“本来杀昏主,就是受不了他的荒淫暴虐;推立足下,却比昏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迫于人心,也是不得已。”宇文化及大怒,下令绞死司马德戡,并诛杀了他十九个同党。
杀掉司马德戡,宇文化及继续西进,在黎阳被李密大败,手下部众大多逃亡,只剩下不到两万人。宇文化及看到这样的惨状,心灰意冷,觉得失败不可避免,天天借酒浇愁,每次喝多了都埋怨弟弟宇文智及说:“当初干这件事,我并不知情,都是你的安排,让我当领头人,而今干什么都不能成功,兵士天天逃跑,头上还罩着谋害君王的罪名。天下之大,没有人接纳。落得今天的结局,岂不都是因为你?”话里话外,觉得自己是被弟弟忽悠了。宇文智及当然不背这个锅,大怒道:“当事情顺利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种话?现在眼看要失败,既然把罪状都归到我身上,为什么不杀了我投降窦建德。”兄弟俩争吵不停,搞得士气更为低落。
宇文化及知道大势已去,叹息道:“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人注定难免一死,不如当一天皇帝过过瘾。于是,将傀儡皇帝杨浩毒死,在魏县称帝,国号许。
如今只剩下唯一的杨姓皇帝杨侗。他的帝位同样不安稳,因为东都洛阳被李密团团包围,危在旦夕,手下最能打的王世充也屡战屡败。但是,宇文化及的西进给他带来了生机,因为李密陷入了两线作战的窘境。于是派使者前来请降,宰相元文都劝杨侗一定要抓住时机,赦免李密,命他攻击宇文化及,这样一来,他们相互残杀,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等到宇文化及败亡,李密也会疲惫不堪,到时候再收拾李密,就会变得易如反掌。杨侗觉得有理,于是任命李密为太尉、尚书令、魏国公,让他全力抗击宇文化及。
杨侗的决定引发了王世充的极大不满,他对手下将领说:“元文都那些人都只是会写文章的文人,我看事态的发展,一定会被李密控制。再说我们和李密多年作战,杀死了人家的兄弟父兄子弟,李密一定会报仇,如果一旦成为他的属下,我们这些人就没有活路了。”他说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为了拱火,挑动属下反对元文都和李密。
元文都得知此事后,非常恐惧,与左右密议准备在上朝时杀掉王世充。但此时内部出了叛徒,一个叫作段达的下属担心此事很难成功,于是将元文都的密谋告诉了王世充,王世充随即带兵包围宫城。元文都指挥宫内侍卫试图抵挡,但实力悬殊,城门最终被攻破。杨侗见到王世充领兵入宫,急问为何如此,王世充说:“元文都、卢楚谋相杀害,请斩文都,归罪司寇。”元文都、卢楚想害我,只要把他们杀了,甘愿接受责罚。
杨侗看到已经无法控制局势,对元文都说:“公自见王将军也。”元文都哭道:“臣今朝亡,陛下亦当夕及。”今天我死了,下一个就轮到陛下您了。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元文都和他的儿子全部被杀。
杨侗的境遇更为凶险,王世充将他的护卫全部更换,换上了自己的人,实际上是将杨侗软禁起来。王世充接着大败李密,更加飞扬跋扈。有一次他吃了杨侗赐给的食物,回家就闹肚子,怀疑是食物中毒,以此为由不再上朝。接着又让杨侗晋升自己为相国,统领百官,封为郑王,加九锡之礼。
王世充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篡位了,让手下劝说杨侗将帝位禅让给自己,但被杨侗严词拒绝,杨侗说:“天下者,高祖之天下,若隋德未衰,此言不可发;必天命有改,亦何论于禅让?公等皆是先朝旧臣,忽有斯言,朕复当何所望!”这天下是高祖(隋文帝)的天下,如果我隋朝的气数还没有衰竭,这种话就不该讲;如果天意要改朝换代,那还谈什么禅让不禅让?各位都是先帝的老臣,突然说出这种话,我真失望啊!
王世充觉得杨侗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派人告诉他:“现在国内还没有平定,必须有个年长的君主,等到天下太平无事了,恢复您皇上的位置。一定遵守以前的盟约,绝不违背。”意思是暂时替杨侗坐一下皇位,等天下安定了再还给杨侗。这听上去非常荒唐,但杨侗对此已经无能为力,只能把皇位禅让给王世充,改国号为郑。一个月后,杨侗被毒杀,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愿自今已往,不复生帝王家。”
随着杨侗之死,意味着隋朝成为历史的过往。
隋朝自开皇元年(581年)建立,义宁二年(618年)灭亡,只有短短的三十七年,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的一个短命王朝。但是虽然享国时间不长,但地位却非常重要。隋朝结束了三百多年的分裂局面,成为真正意义上统一的多民族国家。隋文帝励精图治,经济得到了快速发展,开创了“开皇之治”,实现了从魏晋南北朝走向大唐盛世的成功过渡。成功解决了长期以来北方游牧民族对中原的威胁,隋文帝因此被尊称为“圣人可汗”,构建了以隋朝为中心的东亚秩序。隋朝建立了科举制,为后世历代所传承;开凿了大运河,使得黄河、长江流域连接在一起,消除了南北经济文化交流的障碍。
因此,隋朝虽然国祚不长,但在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方面贡献很大,对后世产生了巨大影响。这一点很像同样是二世而亡的秦朝。没有秦,便没有强汉;没有隋,也就没有盛唐。正如王夫之所说:“隋统一天下……以启唐二百余年承平之运……隋无德而有政,故不能守天下而固可一天下,以立法而施及唐宋,盖隋亡而法不亡也。”
隋亡而法不亡,这个短命王朝就像一颗流星,在历史的星空中转瞬而逝,在它夺目光芒的照耀下,中华民族的历史即将进入一个最为鼎盛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