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猛的从梦中醒来。
冷汗浸湿了被褥,他感觉脑袋一阵晕眩,梦中场景在脑中不断闪回。
萧何坐在床榻上愣了半晌,徐徐吐出一口气,苦笑自语:“又做噩梦了,十八年了,还是偶尔会梦到这些。”
“我选择刘季,也不知是对是错,是否真的能彻底摆脱这梦魇。”
“不过他身上的气运……”
“罢了,既然已经下注,就不必再过于多思了。”
这时屋外响起仆僮的声音:“老爷醒了吗?门外有两个人求见老爷。”
一听有两人来前拜访,萧何顿时又想到了梦中的场景,身体不自觉的紧绷了一下:“是什么人?可有问是来做什么的?”
仆僮回应道:“来的是一男一女,说是老爷在芒县的亲戚,路过沛县前来拜会。”
“芒县?”
萧何的身体微微松弛:“我知道了,你把他们带到客堂,我稍候就到。”
……
陈子涉和姚玉珩在仆僮的引领下,来到客堂等候。
门吏虽然盘查苛严,但罔象变化万千,附在姚玉珩身上,化作另一番容貌,又变化出一块照身帖,瞒过并不是方士的门吏,可以说轻而易举。
之后陈子涉又利用提前交给姚玉珩的替身草人,传送进了城中。
陈子涉根据刘邦提供的位置,又好一番打探,最终才找到了萧何的家。
二人喝着茶水,等候了约莫半刻,梳洗穿戴完毕的萧何,终于从堂后缓步走出。
陈子涉一抬头,就看到了面容憔悴、略显老态的萧何。
他微微一愣,不是因为萧何的憔悴,而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似乎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萧何。
萧何一见二人便笑道:“贤侄、贤侄女,多年未见,你们都长这么大了,二叔公身体可还好?令尊如今还在县里当差吗?”
陈子涉眼眸一动,起身作揖道:“萧大伯,许久未见,您的身体还是这般硬朗,家翁、家祖都好,劳您挂心了。”
“哎,哪里话,都是自家人。”
说着萧何招呼一旁的仆僮道:“今日有贵客上门,你且去市集买些好酒好肉回来,今天中午我与贤侄一醉方休。”
仆僮不疑有他,照着吩咐去了。
三人则坐在堂上喝着茶,有一句没一句地寒暄着。
期间陈子涉依然在思索着,为什么看萧何如此面熟。
但他将穿越来秦朝之后所见之人都回想了一遍,却没有寻找到与萧何对应的面孔,又回忆了陈胜的记忆碎片,依旧一无所获。
“这就奇怪了,我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这时,堂外传来院门关闭的声音,仆僮出门去了。
同时一缕黑气,缠绕在陈子涉发丝上,罔象的声音在陈子涉心中响起:“大老爷,小的到处看过了,这院儿里没别人。”
陈子涉这才收束了思绪,重新起身作揖。
“晚辈陈子涉,这位是姚玉珩姚姑娘,我们二人受芒砀山刘邦之托,前来拜见萧大人。”
萧何敛去笑容,目光扫过陈子涉和姚玉珩,不急不徐道:“二位看着面生。”
陈子涉自然知道萧何的意思,他从墟石酒壶中取出一张羊皮递了过去。
这是下山前刘邦交给他的信物。
萧何没有伸手去接,示意陈子涉将羊皮放在桌案上,待陈子涉又离远了些,才走到羊皮旁仔细看了起来。
羊皮上用木炭写了寥寥几个笔画简单,却实在丑得难以入目的文字,更多的则是一些稀奇古怪,常人实难分辨的图案。
萧何看到这张羊皮“信”,神态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含笑颔首:“不错,是刘季的字迹,而且这种连写带画的信,也只会是出自他的手笔。”
陈子涉见确认了身份,便直入正题:“萧大人,刘邦让我来您这里取一件东西。”
“我明白,二位稍等。”
萧何示意陈子涉稍坐,自己则转入后堂,一路回到房间。
他将房门紧紧关上,窗户全部闭合,打开一个木柜,将柜中叠好的衣物取出,又卸下木柜背面的一小块隔板。
隔板背后嵌着一枚铜制的钥匙。
取下钥匙后,萧何将柜子恢复原样,又移开床前的踏板,将手伸进去在床下一阵摸索。
片刻后,只听“咔哒”一声,似乎是触到了某个开关。
屋子角落里的某块地砖微微下陷了半寸,露出了一个扁扁的锁孔。
萧何将从木柜中取出的铜钥匙插入锁孔,原本嵌得严丝合缝的地砖向侧面一缩,出现了一条一指宽的缝隙。
萧何叩住缝隙,将地砖轻轻掀开。
只见地砖下赫然放着一只小巧的瓶子。
而这瓶子,与萧何梦中,那两名夜尉取出来,用以指证萧何盗取朝廷宝物、勾结刘邦的那只瓶子一模一样。
看着这瓶子,萧何脸上有一闪而逝的犹豫,但又很快被坚定所取代。
他在心中暗道:“刘季,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小心谨慎地取出瓷瓶,揣入怀中。
萧何又将一切恢复原状,甚至连自己走过的地方,也重新拂扫了一遍,更是将床榻下薄薄的尘土拨弄均匀。
做完这一切,萧何才重新正了正衣冠,打开房门回到客堂。
见萧何折返,陈子涉又从凭几上站起身来。
萧何快步来到陈子涉面前,将手里的小瓶子塞入陈子涉袖中。
正色道:“你切记叮嘱刘季,这瓶子不到必要之时万不能打开,否则瓶中之物一旦泄露,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陈子涉虽然不解,但见他如此慎重,便也点头道:“萧大人放心,话我一定带到。”
而将小瓶子交出之后,萧何像是卸去了某个极为沉重的担子,整个人一下子松垮了下来,脱了力一般扶住房柱,以此支撑身体。
“萧大人,你没事吧?”陈子涉问。
萧何并不说话,只是抬手挥了挥,示意陈子涉和姚玉珩可以离去了。
陈子涉也没想到这事情办的如此轻松。
他后退两步,对着萧何又是一揖以作告辞,而就在这时,萧何抬起了头来。
或许是终于将那瓶子送了出去,又或许是对未来抱有了新的期待,萧何脸上的憔悴和苍老竟像是减少了几分。
不仅如此,他的眼中隐约闪烁着一种光芒,宛如少年人即将迎接挑战时的光芒。
看到这样的萧何,陈子涉的动作不由一顿。
旋即,他终于想起,自己是在何时何处见过萧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