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九 赵充国辛庆忌传第三十 九
赵 充国字翁孙,陇西上邽人也, 后徙金城邻居。始为骑士,以六郡良 家子善骑射补羽林。为人沉勇有大 略,少好将帅之节,而学兵法,通知 四夷事。
武帝时, 以假司马从贰师将军击 陷陈,贰师引兵随之,遂得解。身被 二十余创,贰师奏状,诏征充国诣行 在所。武帝亲见视其创,嗟叹之,拜 为中郎,迁连骑将军长史。
昭 帝时,武都氐人反,充国以大 将军、护军都尉将兵击定之,迁中郎 将,将屯上谷,还为水衡都尉。击匈 奴,获西祁王,擢为后将军,兼水衡 如故。
与大 将军霍光定册尊立宣帝,封 营平侯。本始中,为蒲类将军征匈 奴,斩虏数百级,还为后将军、少 府。匈奴大发十余万骑,南旁塞,至 郡。单于闻之,引去。
是时, 光禄大夫义渠安国使行诸 羌,先零豪言愿时渡湟水北,逐民所 不田处畜牧。安国以闻。充国劾安国 奉使不敬。是后,羌人旁缘前言,抵 冒渡湟水,郡县不能禁。元康三年, 先零遂与诸羌种豪二百余人解仇交质 盟诅。上闻之,以问充国,对曰: “羌人所以易制者,以其种自有豪, 数相攻击,势不一也。往三十余岁, 西羌反时,亦先解仇合约攻令居,与 汉相距,五六年乃定。至征和五年, 先零豪封煎等通使匈奴,匈奴使人至 张掖、酒泉本我地,地肥美,可共击 居之。’以此观匈奴欲与羌合,非一 世也。间者匈奴困于西方,闻乌桓来 保塞,恐兵复从东方起,数使使尉 黎、危须诸国,设以子女貂裘,欲沮 解之。其计不合。疑匈奴更遣使至羌 中,道从沙阴地,出盐泽,过长坑, 入穷水塞,南抵属国,与先零相直。 臣恐羌变未止此,且复结联他种,宜 及未然为之备。”后月余,羌侯狼何 果遣使至匈奴借兵,欲击善阝善、敦 煌以绝汉道。充国以为:“狼何,小 月氏种,在阳光西南,势不能独造此 矣。宜遣使者行边兵豫为备,敕视诸 羌,毋令解仇,以发觉其谋。”于是 两府复白遣义渠安国行视诸羌,分别 善恶。安国至,召先零诸豪三十余 人,以尤桀黠,皆斩之。纵兵击其种 人,斩首千余级。于是诸降羌及归义 羌侯杨玉等恐怒,亡所信乡,遂劫略 小种,背畔犯塞,攻城邑,杀长吏。 安国以骑都尉将骑三千屯备羌,至浩 亹,为虏所击,失亡车重兵器甚众。 安国引还,至令居,以闻。是岁,神 爵元年春也。
时, 充国年七十余,上老之,使 御史大夫丙吉问谁可将者,充国对 焉,曰:“将军度羌虏何如,当用几 人?”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 难逾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 然羌戎小夷,逆天背畔,灭亡不久, 愿陛下以属老臣,勿以为忧。”上笑 曰:“诺。”
充 国至金城,须兵满万骑,欲渡 河,恐为虏所遮,即夜遣三校衔枚先 渡,渡辄营陈,会明,毕,遂以次尽 渡。虏数十百骑来,出入军傍。充国 曰:“吾士马新倦,不可驰逐。此皆 骁骑难制,又恐其为诱兵也。击虏以 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令军勿 上至落都,召诸校司马,谓曰:“吾 知羌虏不能为兵矣。使虏发数千人守 杜四望狭中,兵岂得入哉!”充国常 以远斥候为务,行必为战务,止必坚 营壁,尤能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 战。遂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飨军士, 士皆欲为用。虏数挑战,充国坚守。 捕得生口,言羌豪相数责曰:“语汝 亡反,今天子遣赵将军来,年八九十 矣,善为兵。今请欲一斗而死,可得 邪!”
充 国子右曹中郎将卬,将期门佽 飞、羽林孤儿、胡越骑为支兵,至令 居,虏并出绝转道,卬以闻。有诏将 山间虏,通转道津渡。
初 ,罕、开豪靡当儿使弟雕库来 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后数日果反。雕 库种人颇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库为 质。充国以为亡罪,乃遣归告种豪: “大兵诛有罪者,明白自别,毋取并 灭。天子告诸羌人,犯法者能相捕 斩,除罪。斩大豪有罪者一人,赐钱 四十万,中豪十五万,下豪二万,大 男三千,女子及老小千钱,又以其所 捕妻子财物尽与之。”充国计欲以威 信招降罕、开及劫略者,解散虏谋, 徼极乃击之。
时,上已 发三辅、太常徒弛刑, 三河、颍川、沛郡、淮阳、汝南材 官,金城、陇西、天水、安定、北 地、上郡骑士、羌骑,与武威、张 掖、酒泉太守各屯其郡者,合六万人 矣。酒泉太守辛武贤奏言:“郡兵皆 屯备南出,北边空虚,势不可久。或 日至秋冬乃进兵,此虏在竟外之册。 今虏朝夕为寇,土地寒苦,汉马不能 冬,屯兵在武威、张掖、酒泉万骑以 上,皆多羸瘦。可益马食,以七月上 旬赍三十日粮,分兵并出张掖、酒泉 合击罕、开在鲜水上者。虏以畜产为 命,今皆离散,兵即分出,虽不能尽 诛,亶夺其畜产,虏其妻子,复引兵 还,冬复击之,大兵仍出,虏必震 坏。”
天 子下其书充国,令与校尉以下 吏士知羌事者博议。充国及长史董通 年以为:“武贤欲轻引万骑,分为两 道出张掖,回远千里。以一马自佗负 三十日食,为米二斛四斗,麦八斛, 又有衣装兵器,难以追逐。勤劳而 至,虏必商军进退,稍引去,逐水 草,入山林。随而深入,虏即据前 险,守后厄,以绝粮道,必有伤危之 忧,为夷狄笑,千载不可复。而武贤 以为可夺其畜产,虏其妻子,此殆空 言,非至计也。又武威县、张掖日勒 皆当北塞,有通谷水草。臣恐匈奴与 羌有谋,且欲大入,幸能要杜张掖、 欲捐罕、开暗昧之过,隐而勿章,先 行先零之诛以震动之,宜悔过反善, 因赦其罪,选择良吏知其俗者捬循和 辑,此全师保胜安边之册。”天子下 其书。公卿议者咸以为先零兵盛,而 负罕、开之助,不先破罕、开,则先 零未可图也。
上乃 拜侍中乐成侯许延寿为强弩 将军,即拜酒泉太守武贤为破羌将 军,赐玺书嘉纳其册。以书敕让充国 曰:
皇帝 问后将军,甚苦暴露。将军 计欲至正月乃击罕羌,羌人当获麦, 张掖以东粟石百余,刍槁束数十。转 输并起,百姓烦扰。将军将万余之 众,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争其畜食, 欲至冬,虏皆当畜食,多藏匿山中依 险阻,将军士寒,手足皲瘃,宁有利 哉?将军不念中国之费,欲以岁数而 胜微,将军谁不乐此者!
今 诏破羌将军武贤将兵六千一百 人,敦煌太守快将二千人,长水校尉 富昌、酒泉候奉世将婼、月氏兵四千 人,亡虑万二千人。赍三十日食,以 七月二十二日击罕羌,入鲜水北句廉 上,去酒泉八百里,去将军可千二百 心意,离其党与,虽不能殄灭,当有 瓦解者。已诏中郎将卬将胡越佽飞射 士步兵二校尉,益将军兵。
今 五星出东方,中国大利,蛮夷 大败。太白出高,用兵深入敢战者 吉,弗敢战者凶。将军急装,因天 时,诛不义,万下必全,勿复有疑。
充 国既得让,以为将任兵在外, 便宜有守,以安国家。乃上书谢罪, 因陈兵利害,曰:
臣 窃见骑都尉安国前幸赐书,择 羌人可使使罕、谕告以大军当至,汉 已,故遣开豪雕库宣天子至德,罕、 开之属皆闻知明诏。今先零羌杨玉将 骑四千及煎骑五千,阻石山木,候便 为寇,罕羌未有所犯。今置先零,先 击罕,释诛亡辜,起一难,就两害, 诚非陛下本计也。
臣闻 兵法“攻不足者守有余”, 又曰“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今 罕羌欲为敦煌、酒泉寇,宜饬兵马, 练战士,以须其至,坐得致敌之术, 以逸击劳,取胜之道也。今恐二郡兵 少不足以守,而发之行攻,释致虏之 术而从为虏所致之道,臣愚以为不 而罕、开背之也。臣愚以为其计常欲 先赴罕、开之急,以坚其先击罕羌、 先零必助之。今虏马肥,粮食方饶, 击之恐不能伤害,适使先零施德于罕 羌,坚其约,合其党。虏交坚党合, 精兵二万余人,迫胁诸小种,着者稍 众,莫须之属不轻得离也。如是,虏 兵寝多,诛之用力数倍,臣恐国家忧 累繇十年数,不二三岁而已。
臣 得蒙天子厚恩,父子俱为显 列。臣位至上卿,爵为列侯,犬马之 齿七十六,为明诏填沟壑,死骨不 朽,亡所顾念。独思惟兵利害至熟悉 开之属不烦兵而服矣。先零已诛而 罕、开不服,涉正月击之得计之理, 又其时也。以今进兵,诚不见其利, 唯陛下裁察。
六月戊申奏,七月甲寅玺书报从 充国计焉。
充 国引兵至先零在所。虏久屯 聚,解弛,望见大军,弃车重,欲渡 湟水,道厄狭,充国徐行驱之。或曰 逐利行迟,充国曰:“此穷寇不可迫 也。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 死。”诸校皆曰:“善。”虏赴水溺 死者数百,降及斩首五百余人,卤 马、牛羊十万余头,车四千余两。兵 豪靡忘使人来言:“愿得还复故 地。”充国以闻,未报。靡忘来自 归,充国赐饮食,遣还谕种人。护军 以下皆争之,曰:“此反虏,不可擅 遣。”充国曰:“诸君但欲便文自 营,非为公家忠计也。”语未卒,玺 书报,令靡忘以赎论。后罕竟不烦兵 而下。
其 秋,充国病,上赐书曰;“制 诏后将军:闻苦脚胫、寒泄,将军年 老加疾,一朝之变不可讳,朕甚忧 之。今诏破羌将军诣屯所,为将军 副,急因天时大利,吏士锐气,以十 万余人矣。充国度其必坏,欲罢骑兵 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会得进 兵玺书,中郎将卬惧,使客谏充国 曰:“诚令兵出,破军杀将以倾国 家,将军守之可也。即利与病,又何 足争?一旦不合上意,遣绣衣来责将 军,将军之身不能自保,何国家之 安?”充国叹曰:“是何言之不忠 也!本用吾言,羌虏得至是邪?往者 举可先行羌者,吾举辛武贤,丞相御 史复白遣义渠安国,竟沮败羌。金 城、湟中谷斛八钱,吾谓耿中丞,籴 二百万斛谷,羌人不敢动矣。耿中丞 敢为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是既 然矣。今兵久不决,四夷卒有动摇, 相因而起,虽有知者不能善其后,羌 独足忧邪!吾固以死守之,明主可为 忠言。”遂上屯田奏曰:
臣闻 兵者,所以明德除害也,故 举得于外,则福生于内,不可不慎。 臣所将吏士马牛食,月用粮谷十九万 九千六百三十斛,盐千六百九十三 斛,茭藁二十五万二百八十六石。难 久不解,繇役不息。又恐它夷卒有不 虞之变,相因并起,为明主忧,诚非 素定庙胜之册。且羌虏易以计破,难
计 度临羌东至浩亹,羌虏故田及 公田,民所未垦,可二千顷以上,其 间邮亭多坏败者。臣前部士入山,伐 材木大小六万余枚,皆在水次。愿罢 骑兵,留驰刑应募,及淮阳、汝南步 兵与史士私从者,合凡万二百八十一 人,用谷月二万七千三百六十三斛, 盐三百八斛,分屯要害处。冰解漕 下,缮乡亭,浚沟渠,治湟狭以西道 桥七十所,令可至鲜水左右。田事 出,赋人二十亩。至四月草生,发郡 骑及属国胡骑伉健各千,倅马什二, 就草,为田者游兵。以充入金城郡, 益积畜,省大费。今大司农所转谷至 用簿,唯陛下裁许。
上 报曰:“皇帝问后将军,言欲 罢骑兵万人留田,即如将军之计,虏 当何时伏诛,兵当何时得决?孰计其 便,复奏。”充国上状曰:
臣闻帝王之 兵,以全取胜,是以 贵谋而贱战。战而百胜,非善之善者 也,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蛮 夷习俗虽殊于礼义之国,然其欲避害 就利,爱亲戚,畏死亡,一也。今虏 亡其美地荐草,愁子寄托远遁,骨肉 心离,人有畔志,而明主般师罢兵, 万人留田,顺天时,因地利,以待可 胜之虏,虽未即伏辜,兵决可期月而 羌虏之具也。
臣 谨条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 步兵九校,更士万人,留顿以为武 备,因田致谷,威德并行,一也。又 因排折羌虏,令不得归肥饶之地,贫 破其众,以成羌虏相畔之渐,二也。 居民得并田作,不失农业,三也。军 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岁,罢骑兵 以省大费,四也。至春省甲士卒,循 河湟漕谷至临羌,以示羌虏,扬威 武,传世折冲之具,五也,以闲暇时 下所伐材,缮治邮亭,充入金城,六 也。兵出,乘危徼幸,不出,令反畔 远追死伤之害,八也。内不损威武之 重,外不令虏得乘间之势,九也。又 亡惊动河南大开、小开使生它变之 忧,十也。治湟狭中道桥,令可至鲜 水,以制西域,信威千里,从枕席上 过师,十一也。大费既省,繇役豫 息,以戒不虞,十二也。留屯田得十 二便,出兵失十二利。臣充国材下, 犬马齿衰,不识长册,唯明诏博详公 卿议臣采择。
上 复赐报曰:“皇帝问后将军, 言十二便,闻之。虏虽未伏诛,兵决 可期月而望,期月而望者,谓今冬 兵,复杀略人民,将何以止之?又大 开、小开前言曰:‘我告汉军先零所 在,兵不往击,久留,得亡效五年时 不分别人而并击我?’其意常恐。今 兵不出,得亡变生,与先零为一?将 军孰计复奏。”充国奏曰:
臣闻 兵以计为本,故多算胜少 算。先零羌精兵今余下过七八千人, 失地远客,分散饥冻。罕、开、莫须 又颇暴略其赢弱畜产,畔还者不绝, 皆闻天子明令相捕斩之赏。臣愚以为 虏破坏可日月冀,远在来春,故曰兵 决可期月而望。窃见北边自敦煌至辽 留步士万人屯田,地势平易,多高山 远望之便,部曲相保,为堑垒木樵, 校联不绝,便兵弩,饬斗具。烽火幸 通,势及并力,以逸待劳,兵之利者 也。臣愚以为屯田内有亡费之利,外 有守御之备。骑兵虽罢,虏见万人留 田为必禽之具,其土崩归德,宜不久 矣。从今尽三月,虏马赢瘦,必不敢 捐其妻子于他种中,远涉河山而来为 寇。又见屯田之士精兵万人,终不敢 复将其累重还归故地。是臣之愚计, 所以度虏且必瓦解其处,不战而自破 之册也。至于虏小寇盗,时杀人民, 出,虽不能灭先零,亶能令虏绝不为 小寇,则出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释坐 胜之道,从乘危之势,往终不见利, 空内自罢敝,贬重而自损,非所以视 蛮夷也。又大兵一出,还不可复留, 湟中亦未可空,如是,徭役复发也。 且匈奴不可不备,乌桓不可不忧。今 久转运烦费,倾我不虞之用以澹一 隅,臣愚以为不便。校尉临众幸得承 威德,奉厚 币,拊循众羌,谕以明 诏,宜皆乡风。虽其前辞尝曰“得亡 效五年”,宜亡它心,不足以故出 兵。臣窃自惟念。奉诏出塞,引军远 后咎余责,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 社稷之福也。臣幸得奋精兵,讨不 义,久留天诛,罪当万死。陛下宽 仁,未忍加诛,令臣数得熟计。愚臣 伏计孰甚,不敢避斧钺之诛,昧死陈 愚,唯陛下省察。
充 国奏每上,辄下公卿议臣。初 是充国计者什三,中什五,最后什 八。有诏诘前言不便者,皆顿首服。 丞相魏相曰:“臣愚不习兵事利害, 后将军数画军册,其言常是,臣任其 计可必用也。”上于是报充国曰: “皇帝问后将军,上书言羌虏可胜之 事,自爱!”上以破羌、强弩将军数 言当击,又用充国屯田处离散,恐虏 犯之,于是两从其计,诏两将军与中 郎将卬出击。强弩出,降四千余人, 破羌斩首二千级,中郎将卬斩首降者 亦二千余级,而充国所降复得五千余 人。诏罢兵,独充国留屯田。
明 年五月,充国奏言:“羌本可 五万人军,凡斩首七千六百级,降者 三万一千二百人,溺河湟饥饿死者五 六千人,定计遗脱与煎巩、黄羝俱亡 者不过四千人。羌靡忘等自诡必得, 请罢屯兵。”奏可。充国振旅而还。
所善 浩星赐迎说充国,曰:“众 降,虏以破坏。然有识者以为虏势穷 困,兵虽不出,必自服矣。将军即 见,宜归功于二将军出击,非愚臣所 及。如此,将军计未失也。”充国 曰:“吾年老矣,爵位已极,岂嫌伐 一时事以欺明主哉!兵势,国之大 事,当为后法。老臣不以余命一为陛 下明言兵之利害,卒死,谁当复言之 者?”卒以其意对。上然其计,罢遣 辛武贤归酒泉太守官,充国复为后将 军卫尉。
其 秋,羌若零、离留、且种、皃 库共斩先零大豪犹非、杨玉首,及诸 豪弟泽、阳雕、良皃、靡忘皆帅煎 零、弟泽二人为帅众王,离留、且种 二人为侯,皃库为君,阳雕为言兵 侯,良皃为君,靡忘为献牛君。初置 金城属国以处降羌。
诏 举可护羌校尉者,时充国病, 四府举辛武贤小弟汤。充国遽起奏: “汤使酒,不可典蛮夷。不如汤兄临 众。”时,汤已拜受节,有诏更用临 众。后临众病免,五府复举汤,汤数 醉<酉句>羌人,羌人反畔,卒如充国 之言。
初 ,破羌将军武贤在军中时与中 郎将卬宴语,卬道:“车骑将军张安 年,见谓忠谨,宜全度之。安世用是 得免。”及充国还言兵事,武贤罢归 故官,深恨,上书告卬泄省中语。卬 坐禁止而入至充国莫府司马中乱屯 兵,下吏,自杀。
充 国乞骸骨,赐安车驷马、黄金 六十斤,罢就第。朝庭每有四夷大 议,常与参兵谋,问筹策焉。年八十 六,甘露二年薨,谥曰壮侯。传子至 孙钦,钦尚敬武公主。主亡子,主教 钦良人习诈有身,名它人子。钦薨, 子岑嗣侯,习为太夫人。岑父母求钱 财亡已,忿恨相告。岑坐非子免,国 孙伋为营平侯。
初 ,充国以功德与霍光等列,画 未央宫。成帝时,西羌尝有警,上思 将帅之臣,追美充国,乃召黄门郎杨 雄即充国图画而颂之,曰:
明 灵惟宣,戎有先零。先 零昌 狂,侵汉西疆。汉命虎臣,惟后将 军,整我六师,是讨是震。既临其 域,谕以威德,有守矜功,谓之弗 克。请奋其旅,于罕之羌,天子命 我,从之鲜阳。营平守节,屡奏封 章,料敌制胜,威谋靡亢。遂克西 戎,还师于京,鬼方宾服,罔有不 庭。昔周之宣,有方有虎,诗人歌 作武,赳赳桓桓,亦绍厥后。
充 国为后将军,徙杜陵。辛观自 羌军还后七年,复为破羌将军,征乌 孙至敦煌,后不出,征未到,病卒。 子庆忌至大官。
辛 庆忌字子真,少以父任为右校 丞,随长罗侯常惠屯田乌孙赤谷城, 与歙侯战,陷陈却敌。惠奏其功,拜 为侍郎,迁校尉,将吏士屯焉耆国。 还为谒者,尚未知名。远帝初,补金 域长史,举茂材,迁郎中、车骑将, 朝廷多重之者,转为校尉,迁张掖太 守,徙酒泉,所在著名。
成帝 初,征为光禄大夫,迁左曹 有隙,后充国家杀辛氏,至庆忌为执 金吾,坐子杀赵氏,左迁酒泉太守。 岁余,大将军王凤荐庆忌:“前在两 郡著功迹,征入,历位朝廷,莫不信 乡。质行正直,仁勇得众心,通于兵 事,明略威重行国柱石。父破羌将军 武贤显名前世,有威西夷。臣凤不宜 久处庆忌之右。”乃复征为光禄大 夫、执金吾。数年,坐小法左迁云中 太守,复征为光禄勋。
时,数有 灾异,丞相司直何武上 封事曰:“虞有宫之奇,晋献不寐; 卫青在位,淮南寝谋。故贤人立朝, 折冲厌难,胜于亡形。《司马法》 不豫设,则亡以应卒;士不素厉,则 难使死使。是以先帝建列将之官,近 戚主内,异姓距外,故奸轨不得萌动 而破灭,诚万世之长册也。光禄勋庆 忌行义修正,柔毅敦厚,谋虑深远。 前在边郡,数破敌获虏,外夷莫不 闻。乃者大异并见,未有其应。加以 兵革久寝。《春秋》大灾未至而豫御 之,庆忌家在爪牙官以备不虞。”其 后拜为右将军、诸吏、散骑、给事 中,岁余徙为左将军。
庆 忌居处恭俭,食饮被 服尤节 约,然性好舆马,号为鲜明,唯是为 通为护羌校尉,中子遵函谷关都尉, 少子茂水衡都尉出为郡守,皆有将帅 之风。宗族支属至二千石者十余人。
元始中, 安汉公王莽秉政,见庆 忌本大将军凤所成,三子皆能,欲亲 厚之。是时,莽方立威柄,用甄丰、 甄邯以自助,丰、邯新贵,威震朝 廷。水衡都尉茂自见名臣子孙,兄弟 并列,不甚诎事两甄。时,平帝幼, 外家卫氏不得在京师,而护羌校尉通 长子次兄素与帝从舅卫子伯相善,两 人俱游侠,宾客甚盛。及吕宽事起, 莽诛卫氏。两甄构言诸辛阴与卫子伯 为心腹,有背恩不说安汉公之谋。于 遵、茂兄弟及南郡太守辛伯等,皆诛 杀之。辛氏繇是废。庆忌本狄道人, 为将军,徙昌陵。昌陵罢,留长安。
赞 曰:秦、汉已来,山东出相, 山西出将。秦时将军白起,郿人;王 翦,频阳人。汉兴,郁郅王围、甘延 寿,义渠公孙贺、傅介子,成纪李 广、李蔡,杜陵苏建、苏武,上邽上 宫桀、赵充国,襄武廉褒,狄道辛武 贤、庆忌,皆以勇武显闻。苏、辛父 子著节,此其可称列者也,其余不可 胜数。何则?山西天水、陇西、安 定、北地处势迫近羌胡,民俗修习战 备,高上勇力鞍马骑射。故《秦诗》 谣慷慨,风流犹存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