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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大新王莽 下》(16)(1 / 1)


新都国庶出继正统

众义军群起撼大新

没过几天,朝会照例在王路堂举行,数百公卿大臣、文武百官来到大殿,商议皇室继统的大事。说符侯崔发首先发言,向群臣介绍了新都国增秩等人的过往和近况,增秩、怀能、开明三位侍婢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朝廷,怀能生男王兴,增秩生男王匡、生女王晔,开明生女王捷,至今仍留居新都国。绝大多数群臣都是第一次听说,十分惊奇,议论纷纷。

崔发暗想,一定要为天子解释清楚,于是又道:“诸位公卿,天子现在才告诉大家,确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臣对这段历史十分清楚。早在二十六年前,陛下遭受傅氏迫害,远离京城,在新都国韬光养晦,忍辱负重,抵制住巨大压力,运用高超的智慧和邪恶权势做斗争,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才保全了皇族一脉,才有了我们今天的大新……”

王莽谦虚地说道:“说符侯过誉了!只不过当时处境确实十分险恶,许多事情都是不得已为之呀。予之所以至今难以启齿,是由于那些做法都是有愧于予的德行和修为,呵呵……”

“当年,陛下身为朝政股肱大臣,力倡俭朴,反对奢侈,坐怀不乱,府中从来没有养娶三妻四妾,堪称道德的楷模,群臣心目中的贤者,让臣等万分景仰。在新都国时,陛下身处危境,大智若愚,巧妙应对,不惜以龙阳之尊浇灌乡野的芳华,无意中为以后的大新留下了宝贵的龙脉,真是天佑皇上、天佑大新呀!为振兴天下,皇上隐忍二十多年,一心为公,而无暇顾及新都国的亲情,让皇子和公主蹉跎于乡野,让我等大新臣民情何以堪!”崔发的语言至情至性,最受感动的当然是天子。

王莽再次谦虚地说道:“众卿,想当年予避难于乡野,为躲过傅氏、董氏的淫威,只好如此这般,方才幸免于难……那时,新都侯的几个侍婢都明白予的苦衷,对予百般照顾,为予化险为夷立下了重要功劳,予至今感激莫名。”

崔发说道:“这些侍婢都立有重大功劳,理应被册立为皇上的嫔妃。”

哀章拱手说道:“诸位公卿,前朝哀帝时,皇上既要面对傅氏外家的淫威,又要抵制佞臣董贤的逼迫,被迫避难于新都国,隐忍待发。皇上的亲人现在都留在新都国,三皇子薨亡前专门嘱咐臣,要臣一定要把他们接到宫中,并给皇上写下了一份遗奏。”他取出了一份简短的奏书,向群臣晃了晃,说道:“三皇子的遗奏在此。”接着便向群臣宣读了王安的遗奏:

王兴等,其母虽微贱,仍属皇子,陛下不可以弃之不顾。

王莽说道:“三皇子有此遗奏,请群臣拿出一个意见吧。”哀章把遗奏交给群臣传看了一遍。众臣看后,纷纷拱手道贺,都认为应当把皇子和公主接回宫中。

崔发说道:“皇子王兴、王匡等虽然是庶出,可是嫡子王安生前对他们兄弟二人十分友爱,完全接纳其入宫,真是可敬!臣建议朝廷给皇子封赐爵位,众侍婢也应册立为嫔妃。”这话一出,群臣纷纷发表意见,表示赞同。

“既然群臣没有异议,予就立即安排朝廷专使前往新都国吧。”王莽诏令崔发作为朝廷使者,奔赴新都国。

崔发得旨后,装备好行装和人马,很快就驶离京城。长长的车队中,至少准备有七辆高大的华车,专门用来迎候三位侍婢和四位皇室后人,一大批朝廷的侍从、礼官跟随在后。

几天以后,车队到达新都国,国中的官员把崔发一行迎进了王府。四皇孙、功崇公王宗曾经接奉过新都侯香火,可是他已经在三年前被诛死,侯国中只有王莽的心腹手下官员在管理,包括替天子关照增秩等人。

崔发一行走进正厅,增秩、怀能和开明三位侍婢已经等候在此,崔发说道:“恭喜各位娘娘,臣受皇上委托,特地前来迎候娘娘和皇子、公主入宫!”他不敢让三人下拜,因为三人的身份已经完全不同以往。

增秩说道:“侯爷,这次是真的吗?上次你来的时候,也说很快就要接我们母子入宫,结果我们望穿秋水,每天都盼望着……”

开明说道:“侯爷,自从皇上离开后,已经过去整整二十三年了。我们生是王家的人,守着王家的血脉,从来没有想过再嫁他人……”

怀能抚着脸上的沧桑,幽幽地说道:“一转眼,二十三年就这么过去了,我们三人从豆蔻少女变成了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过去的芳华已经不在,皇上不会嫌弃我们吗?唉……”

崔发笑道:“娘娘们个个都貌美如花,皇上见着你们一定开心得很!过去,皇上心系天下,日理万机,确实顾不上私情,万望娘娘们谅解。现在,皇后驾崩了,三皇子和太子也薨亡了,皇上没人照顾,很想念你们和皇子,也需要你们继续关心下去呀。”

“什么,夫人……皇后驾崩了!两位小公子也不在了!”增秩有些不敢相信,当年王夫人、王安和王临在新都国避难时,彼此非常熟悉,而且王夫人对她们始终非常关照。怀能和开明的眼中涌出了泪水。崔发取出一份王莽的亲笔御札,给增秩等人传看,告诉她们朝廷特派专使前来迎候众母子入宫。众女婢不禁掩面而泣,怀能哽咽着说道:“二十三年了,我们母子终于盼到头了。”

增秩吩咐侍从把两男两女召唤出来。不一会儿,王兴、王匡、王晔和王捷走进厅堂,崔发定睛一看,男的长得英武高大,女的长得端庄美丽,都不失淳朴风格。增秩说道:“侯爷,这几年朝廷安排了专门的老师,不仅教他们读书写字,还让他们熟悉朝廷的礼仪规矩。”

崔发笑道:“恭喜小王爷和公主,你们是大新的皇室血脉,皇上天天都在念叨你们。朝廷的专车已经等候在外,你们赶紧收拾一下,跟我回京吧。”

寿成室王路堂,公卿大臣都已到齐。陛阶上,王莽心情格外激动,亲自在大殿中迎接增秩等的到来。崔发一行的车队隆隆地驶进了皇宫,上百的虎贲卫士手持斧钺在前面引导,数十位宫中侍从举着旌幡跟随在后,整个仪仗好不威风!

“宣众皇妃进殿……”大殿中传来礼官的声音。

增秩等三位侍婢换上了显示尊位身份的衣裙,在崔发的带领下出现在大殿中。尽管已是中年,但一个个仍然身材匀称、相貌端庄,毫无王公贵族女人的矫揉造作扭捏之气,众臣为之耳目一新。

“众妾见过皇上。”三人被引领着走上了陛阶,看到了身穿天子袍服头戴天子冠冕的王莽,全都伏地跪拜。

王莽心中十分兴奋,说道:“众妃平身,二十多年了,予要好好看看你们!”他走到众女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从今往后,你们就住在摄宫,享受荣华富贵。”三人羞怯地垂着头,站在了王莽的身后。

“宣皇子、公主进殿……”群臣屏住了呼吸,很想瞧瞧天子的庶出子女长得什么样子。崔发引着王兴等四位子女出现在群臣眼中。王莽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四个儿女缓步走入大殿,两个儿子虎气生生,淳朴结实,比王莽当年高大英武;两个女儿端庄美丽,恬静大方,举止不俗。崔发叩首说道:“陛下,臣把两位皇子、两位公主带来了。”说着,又把王兴等四人一一介绍给王莽。

“说符侯,这事办得很好,予将重重有赏。”王莽又瞧着四位子女,越看心里越喜欢,欣慰地说道:“那年予离开新都国的时候,你们都才一两岁,最小的王捷还在襁褓之中。岁月真是不饶人呀,为父现在已经老态龙钟了,你们一个个像初升的太阳一般,朝气蓬勃!”

“爹爹……父皇……”王兴带着众兄妹一起伏地行了大礼,用浓重的南阳乡音称呼王莽。王兴说道:“父亲,虽然孩儿四人记不清楚您的模样,可是母亲们每天都要讲述您在新都国的故事,今天孩儿终于见到自己的父亲了。”王莽把四人扶了起来,动情地说道:“孩子,这二十多年来苦了你们了,你们就和母亲一起住在摄宫吧,予将赐予王兴和王匡为公爵,王晔和王捷为公主……”

哀章首先鼓起掌来,群臣跟着为天子鼓掌,大殿里气氛热烈。

王莽端详着四位子女,龙颜大悦,立即嘱咐尚书官把准备好的策书取来,封王兴为功修公,王匡为功建公,王晔为睦修任,王捷为睦逮任。新朝实行五等爵位制,公爵仅次于王爵,唯一的王爵便是新仙王王安和统义阳王王临,两人已经薨亡。任,是赐予公主的爵称。

策书宣布完毕,王莽把准备好的爵位印绶亲自挂在四位子女胸前。增秩等三人激动得饮泣不已,这二十多年来她们把几位孩子拉扯带大,现在终于苦尽甘来。哀伤而欢乐的泪水也让王莽感动,他走到增秩等人面前安慰着说道:“予当年说过,一定要给你们富贵的,从今以后,你们就在京城好好享福了。”

群臣伏地叩拜,齐声说道:“恭喜皇上骨肉相聚,大新皇统有了继嗣!吾皇万岁!万万岁!”正在这时,侍中张纯匆匆地走到天子身边,小声耳语了一番,王莽向左右官员交代了几句,匆匆告别了增秩等人,跟着张纯走向大殿旁边的更衣室中。张纯递过来一张告示,上面竟然是一份檄文,原来是魏成郡出现了重大反情,王莽不敢掉以轻心,详细了解案情。

新朝的魏成郡由汉朝的魏郡改名而来,郡治邺县(今河北省磁县附近)。新朝皇帝王莽的宗族就发迹于此。魏成郡历史悠久,民风古朴,自古以来就有占卜问卦的传统。当年王莽的曾祖父王贺从元城有名的占卜名家建老那里得到一本《王氏谱牒自本》,上面不仅记载了元城王氏是黄帝的后裔,而且还把《春秋》上面有关沙麓之占以及晋国太史的卦辞记录下来,收藏到皇家秘阁中。

秦汉以来,人们遇到重大的灾异或变故,上至天子、王公贵族,下至地方官吏、平民百姓,往往要求助于星占、图谶、相术等神秘文化,对未来的凶吉进行预测。汉朝又把《周易》等定为朝廷官学,朝廷中的史官要精通天文、数术、星占、望气,经学大师世代以师徒相授,传承学问。一些闻名于世的大儒,如汉武帝时的董仲舒,成帝时的翟方进、刘向、谷永、杜钦等人,都以解说灾异闻名于世,一些地方官员也和民间卜卦术士往来密切。实际上,许多朝臣都利用天人感应等学说以及占星术等上奏天子,想以此影响朝政,当然,也有一些对朝廷不满的地方人士也利用图谶之说,制造符命,煽动造反。

新朝实行俸禄改革以来,当时的魏成郡大尹名叫李焉,和其他地方郡守一样,经常领不到俸禄薪水,对朝廷早有积怨,对新朝也极为失望。眼见得盗贼四起,李焉感到从政的日子朝不保夕。他的身边有一位好友名叫王况,两人经常在一起谈论天下大事,预测凶吉,相交密切。自从王莽信奉修炼神仙术以来,全国共修建了一千七百余所祭祀鬼神的祠庙,各地学道者越来越多,王况就是研习道学的术士,长得仙风道骨,也对朝政十分不满。除了遇到刮风下雨的时候,王况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观天测地,一旦发现天有异象,就要和李焉切磋一番。

这天,王况匆匆来到郡府衙门求见李焉,两人像往常一样进入密室促膝相谈。

王况神色严肃,郑重地对李焉说道:“李大人,昨晚在下观察星相,发现了异常变化,天下恐怕会出现大乱,特来相告,希望大尹早做准备。”

李焉暗暗吃惊,说道:“先生所言,果真有如此严重吗?前些时候,我听到京师传出流言,说是国师公的女儿占得星相异常,预言皇宫中将出现白衣会,结果今年正月短短一个月内,大新皇族连丧四亲,王皇后、太子统义阳王、皇子新仙王、皇孙功明公相继命赴黄泉,令朝野震惊不已。”

王况心想:天子的嫡子全都薨亡了,最近听说朝廷派遣传者迎候庶子入京封王,但名不正言不顺,怎能成为天下的继统呢?这分明是上天不佑王莽,此时正好可以鼓动李焉起兵,于是说道:“李大人,据在下愚见,大新犯了不少大忌,失去了人心,恐怕有倾覆之灾呀。”

“哦,先生尽管道来,愿闻其详。”

“大新建立以来,规定民间的田地、奴婢不能买卖,引起了一批王公贵族和富人的不满,这是其一。钱币更改一次贬值一次,前些时候又罢除了大钱、小钱,重新发行了两种新的货币,一种称为货币,长二寸五分,宽一寸,形状似铲,每个相当于二十五枚货钱。一种称为货钱,直径一寸,重约五铢。两类品种同时流行于市。又下诏禁止盗铸新币或只用以前的货泉,如有人敢于违犯禁令,或不向官府检举揭发,将五户连坐,都要被充入官府当奴婢,这是其二。朝廷穷兵黩武,军队驻守四方,连年备战,骚动不已,国力衰竭,四方蛮夷乘机入侵骚扰,这是其三。朝廷设置罪名众多,百姓出行会受到罪罚,甚至被发配到遥远的边陲之地,人人心怀怨恨,以致盗贼横行,这是其四。受封者空有爵位,为官者得不到俸禄,只有巧取豪夺,鱼肉百姓,并没有努力做事,这是其五。”

提到官员得不到俸禄,李焉很有感受,叹道:“我上任以后从来就没有领到过朝廷的俸禄。”

王况继续说道:“李大人,现在人心不再归于王莽,又开始思念大汉了。依在下的愚见,大汉必当复兴!”

李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道:“先生所言甚是。我魏成郡因私铸钱币而犯罪的人多如牛毛,有的被槛车押送到京城常安去修什么九庙,有的则死于流放的路上。我这个郡尹长期领不到俸禄,还要为朝廷征集军粮,保养军马。百姓都说无官不贪,但他们不知道我们这些地方官吏,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呀。”

“大汉有两百多年的根基,刘姓宗室的封君遍及全国各地。目前天下乱象已生,汉家宗室如果有人敢于揭竿举义,民众必然会积极拥戴。因此李大人何不早做准备,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大汉崇尚火德,李氏理应为大汉的复兴大力相助,日后大汉复兴成功,李氏就可以成为辅佐大臣。”

“依先生之见,现在可否寻机发兵?”李焉问道。

王况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这是因为条件还没有具备。首先要找到一位汉家宗室敢于出来举义,才能师出有名,一呼而百应。当年东郡翟义起兵时,就是拥立汉家宗室东平王为天子,檄文所到之处,世人纷纷响应,很快便达到十万之众,京师西线又有十余万人响应,威震朝野。而今眼下,当务之急是争取人心,让百姓相信大新必亡。”

“先生所言颇有道理。当年翟义起兵过早,可惜没有成功。如果现在起兵,定能成功。”李焉被说动了心,他要王况给出一个具体办法来。

王况笑道:“王莽依靠符命而篡得天子大位,谶纬学说一直影响到现在。依在下愚见,要举大事还得效法王氏的做法,先制作大量的谶书,在民间广泛散发,促使民众觉悟。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是,李焉请王况制作谶书,为反莽举事做准备。

谶书很快就制作出来了,洋洋洒洒共有十多万字。李焉仔细看了一遍,其中对天子王莽以及各大臣的凶吉祸福,全部都有预言,还刻意给出了确定的日期,并且大都死于非命。李焉大喜,连声夸赞一番,又念起了开头的一句:

文帝发怒,居地下催促起兵,北告匈奴,南告越人。江中刘信,执敌报怨,复续古先,四年发军。江湖有盗,自称樊王,姓为刘氏,万人成行,不受赦令,欲动秦地、洛阳。十一年当相攻,太白扬光,岁星入东井,其号当行。

王况见李焉看得似懂非懂,解释说道:“这段开篇的文字是谶书的总纲,大意是汉文帝在阴间发怒了,督促世间发兵起义,还通告了北方的匈奴和南方的越人。‘江中刘信’就是翟义起兵时拥立的天子,一直隐藏于长江中游的楚地,要向敌人报仇复怨,恢复并继承汉家祖先的基业,四年之中必定发兵。长江和洞庭湖周边有盗贼樊崇,自称樊王,打出了刘氏的旗号,拥兵上万,不接受朝廷的赦令,要动摇关中和洛阳地区。十一年后,上述人马定要一起进攻莽贼,那时候太白星将发出耀眼的光芒,岁星进入东井宿,进军的号令将得到天下人的响应。”

李焉听罢大喜,问道:“先生,这谶书中的预言,真的会发生吗?”

“这谶书是在下观天测地,仔细分析研究后才写成的,有星相为证。有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樊崇就是赤眉军的首领,早就在山东地区起义。只要把谶书广泛散发于民间,让天下人都知道汉家宗室将起兵反莽,必会引起人心浮动,汉家就会有宗室乘着人心思汉,揭竿而起,重新恢复大汉基业。”

待王况离开后,李焉急忙找来心腹下属秘密抄写谶书。谶书对朝廷的未来、天子和重臣的命运都有预言,共计十余万字,这下属抄写了数十份后,才知道满篇都是反叛朝廷的内容,越抄录越是心惊胆战,心想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呀,吓得逃出了郡府,赶到京城常安向朝廷告发此事。

王莽看到的正是术士王况起草的这份谶书檄文,取来细细一读,见书中称宗室刘信,“姓为刘氏”的樊王,预言都将在荆楚地区起兵造反,谶书中的星相变化分析得头头是道,时间和地点一清二楚,尤其是提到了宗室刘信,更让他心有余悸。此时又接到大司空所属的士官王丹的密告,说是巨鹿郡(今河北省平乡西南)郡守马适求也在准备谋反,正在联络北方各郡国的地方豪杰,发动燕赵地方官府的兵马诛讨王莽。王莽立即诏令火速平息魏成和巨鹿两郡的谋反事件。

朝廷派遣三公大夫火速前往巨鹿郡,把密谋造反的马适求及其党羽一网打尽,北方燕赵地区各郡国数千豪杰全都被诛死。王丹因功被封为辅国侯。朝廷又派遣特使手持符节,飞驰魏成郡,把大尹李焉抓起来关入狱中。

公元21年九月,李焉熬不住严刑逼供,被迫供出实情,最后被处死于狱中。

十月,王莽对王况的谶书感到好奇,翻来细细一读,见谶书中的星相分析说得头头是道,竟然还分析了大新君臣的凶吉日期,预言中的两起反叛都以刘氏为王,李氏为军师或丞相,于是把国将哀章、术士苏乐等人召请到王路堂,一起分析王况的谶书。

哀章看了谶书后说道:“这王况纯粹是妖言惑众,真是罪该万死!”

苏乐献计说道:“陛下,谶书上既然鼓吹姓李的人将成为叛贼的辅佑大臣,朝廷也应当重用一位李姓大臣为将军,以此压制住反贼的气焰,保佑大新的国运。”王莽点头称是,让尚书官送来朝廷武官名册,从中挑选出一位名叫李棽的大臣,在朝中任掌牧大夫加侍中衔。这李棽是员老将,汉朝居摄年间曾带兵镇压翟义、赵明、霍鸿的义军,两年后被大新拜任为扬威将军,和镇远将军李翁一起出击西河郡,征讨匈奴。

苏乐再次建议说道:“陛下,臣以为朝廷任命以前,应当把李将军的名字改一下,以合天意。”王莽问了问理由,苏乐说道:“哀帝朝时,术士夏贺良宣传甘可忠的《包元太平经》,和黄帝谷仙术的内容相近,其中包括了‘赤精子谶言’,说大汉国运将衰,气数已尽,要哀帝改元易号‘再受天命’。哀帝只改了两三个月就反悔了,没有坚持下来,结果大汉真的亡了国。”他认为李棽的名字中,“棽”和“圣”谐音,应当改为“李圣”,这样才合“赤精子谶言”。

王莽听从建言,拜任李棽为大将军、扬州牧,给李棽赐名为“李圣”,诏令其前往荆楚地区奋力击讨反贼,把这些刁民的邪气统统压下去。

却说李焉被抓时,术士王况侥幸逃脱,在外面四处流亡,每到一处,他就向百姓传播谶书的内容。他先来到山东地区,这里赤眉军声势十分强大,王况散布的谶书犹如火上加油,当地民众听信谶言,反抗官府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王况在逃亡途中的所见所闻,都是惨不忍睹的景象。

进入秋天,夏粮已熟,满天的飞蝗铺天盖地而来,把庄稼噬得颗粒无收。不久,山东地区天降寒霜,大片大片的菽豆被冻死。一路向东而行,百年不遇的大饥荒到处蔓延,一路上遇到的都是流离失所、逃荒要饭的灾民,人们没有吃的,有的甚至靠吃人肉来充饥。

王况跟着两个逃难的兄弟行走在荒芜的田野上,前面忽然窜出一群盗贼,个个面带菜色,见着外乡人就抓。王况急忙闪到路边坡地上躲藏起来,前面的兄弟俩被强盗抓住。王况躲在荒草中吓得瑟瑟发抖,因为他早就听说这些强盗已经无粮可吃,要杀人食肉。

道路上传来两兄弟的哀告声。哥哥跪在地上哀求着说道:“求求各位大王放了我弟弟吧!他长期挨饿,骨瘦如柴,我这当哥哥的长得比他稍微丰满一些,你们把我杀来吃了就行了,让我弟弟留条生命也好传宗接代呀。”

群盗竟被兄弟俩的亲情感动,为首的强盗对二人说道:“好吧,看在你们兄弟情深的份上,暂时放你们回家,可是我们也是迫于饥饿,早已没有吃的了,你们要快快把米粮送来!”

王况以为兄弟二人会乘机逃脱,不料哥哥却说道:“大王,我家中确实没有半点米粮了,父母早就饿死了,否则我们兄弟怎么可能外出逃难呀!你们如果没有吃的,我也不想活在这世上了,愿意以身代粮让你们烹食,只要把我弟弟放走就行了。”那弟弟已经饿得有气无力,躺在地上说道:“你们不要吃我哥哥,要吃就吃我吧。”

群盗更感到惊异,叹道:“你们兄弟俩真是君子啊!走吧,走吧!”说罢,一声“扯呼……”便呼哨而散。王况暗自心想:这些强盗的心地并不坏呀,都是为饥饿所迫才走上这条路的,看来天下真的要大乱了。

王况叹息百姓的不幸,继续前行,不一会儿,忽然从东边走来一队官府的槛车,车上押运着一些人犯。槛车的后面,跟着人犯的家属子女,脖子上套着铁锁长链徒步而行,哭号声让人撕心裂肺。王况向人犯家属问了一下原因,得知这些人犯大都因违反私铸钱币禁令,连同邻居一起连坐被抓,被充为官奴,被官府押解到主管铸钱的钟官那里去服苦役。一路上王况粗略统计了一下,所见人犯和家属竟然成千上万,而且有六七成死于押送途中。

王况按照谶书所示,向南转往长江、鄱阳湖一带,即历史上的荆楚地区,他推测这里将是起兵反莽的重要根据地,决定在这里考察、寻访刘氏宗室。

一天,王况走到江夏郡云杜县附近(今湖北省仙桃市西北),忽见一座大山绵延起伏,危岩耸立,不觉吃了一惊,心想这里倒是一处藏龙卧虎之地。正遐想之际,山林中冲出一队人马,胸前衣襟上绣着“绿林”二字,将王况团团围住,怀疑王况是朝廷派来的密探,于是把他五花大绑抬到密林深处。转过深山老林,眼前出现一座极大的山寨,寨中竟有上万人马正在操练。王况被押入山寨大厅,厅中坐着四位豪杰,为首的一位长得精壮凶悍,厉声问道:“你这官家的走狗,竟敢跑到咱们绿林山来刺探军情!”

王况垂目不答,只是冷笑不已。另一位头目身材瘦长,举起手上的宝剑向王况的脖子上挥去。危急之下,王况大叫一声:“我命休矣!只可惜反莽大业再也难以完成!”话音未落,其中一位面目清雅的头目从众人中走了出来,喝道:“贤弟,手下留情!”边说边来到王况面前,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道:“先生文人模样,显然为不凡之士,刚才为何口出此言?”并亲自为他松了绑。

王况整了整衣冠,指着背上包裹说道:“将军,一切都在里面,将军打开便知。”

这首领命令手下兵士打开包裹,从中取出几份谶书,匆匆翻阅了一下,不禁大喜过望,拱手对王况说道:“我等早就听民间百姓说过谶书的内容,就是没有看见真迹,这下终于看到了!”他让手下为王况端上水来,请入上座。

王况已经饥渴难耐,端起水一饮而尽。在厅中坐定,把他和李焉准备起兵而后败露的事一一相告。四人一听,一起向王况叩首谢罪,张霸等人置酒于寨中,为王况压惊,介绍了寨中情况。原来早在几年前,长江中游一带大闹饥荒,新市人王匡、王凤被推举为首领,上山起义,后来发发展到七八千人,被称为“新市兵”。到了公元20年,南郡人张霸、江夏人羊牧起事,和王匡等新市兵会合,进入云杜县绿林山(今湖北大洪山),以此作为根据地对抗朝廷,号称“绿林兵”,发展到一万多人马。一年后,荆州牧发兵征讨绿林军,绿林军大败官军,又发展到数万人之众,义军斗志高涨。

王况在绿林山上遇到的四位好汉,为首的壮士正是张霸,瘦长的那位名叫张卬,面目清秀的名叫王常,还有一位名叫羊牧。四人当中,这王常字颜卿,颍川郡舞阳县人,读过一些书,在众人中最有头脑,是为报弟仇而逃到山中落草为寇,在义军中任偏将。

酒过三巡,王况对众人说道:“诸位英雄,在下早就知道这里有反莽的义军,特地一路寻访来。”张霸等人是草莽人士,正盼望有高人指点,向王况询问谶文的内容。王况继续说道:“汉家崇尚火德,火相生土,自成帝以来,大汉国运衰落,因此王莽得到天下。那莽贼如果真的能够安定天下,也许还能把土德延续下去,可惜他的新政得罪了天下人,因此愚以为大新必不会长久。在下根据阴阳五行学说测得:木位居于东方,既是土的克星,又能使汉家的火德旺盛起来。而荆楚地区正是位于京城的东方及东南方位,这里必然会出现战胜莽贼的势力。”

四人听得咂舌不已,立即要拜王况为军师。王况也不推辞,欣然接受,又为四人分析了一番天下局势,建议说道:“诸位将军不能永远躲在山林中,而应当走出大山,到外面谋求发展,扶持汉家宗室成为新的天子,这样方能号令天下,建功立业。”张霸等首领心悦诚服,于是听从建议,决定由王常和成丹、张印分兵西上,进入南郡编县的蓝口乡(今湖北荆门以北)。当时人们把长江沿岸南郡以下都称为“下江”,故此这支外出的绿林军也被称为“下江兵”。

王况又建议派遣两路使者出山,其中一路翻越绿林山脉,寻找山那边的舂陵国宗室。另外一路仍然往东,前往太湖地区,争取联络在太湖起兵的瓜田仪部队。

绿林军使者到达太湖时,太湖义军中却出现了重大变故。瓜田仪率义军和朝廷周旋了四年之久,前些时候,瓜田仪有位朋友名叫储夏,上谷郡人,曾主动奏请朝廷,愿意出面劝降瓜田仪。王莽任命储夏为中郎官,前往太湖招降瓜田仪。此时瓜田仪病重在身,长年奔波劳顿也感到厌倦,于是答应了储夏的劝说,上书朝廷表示愿意归降。王莽闻讯大喜,立即派遣朝廷特使前往招安,可是使者还没有赶到太湖,瓜田仪就病死了。王莽极为惋惜,诏令厚葬瓜田仪,朝廷为他修建坟冢和祠堂,赐谥号“瓜宁殇男”,希望能够继续招徕义军归降。绿林军的使者到达太湖时,瓜田仪已经病故,太湖义军群龙无首,大多数义军不想归降朝廷,表示愿意和绿林军联合反莽。

寿成室王路堂,王莽坐在大殿侧室,心绪如麻,因为内忧一直未停,外患却又不断。朝廷重兵驻扎在北方,匈奴单于舆因为须卜当被赐封为须卜单于,心怀怨恨,不断骚扰边郡。西南夷句町王的反叛也没有停止过,朝廷征讨了多年都没有结果。王莽一面派遣国师和仲曹放,协助大司马护军郭兴出兵益州,击讨句町;一面继续筹划远征匈奴的准备工作,把全国的粮食、财钱转运到北方的西河郡、五原郡、朔方郡和渔阳郡,每郡运达的钱粮多达数百万,他还是想准备充分以后再深入大漠,直捣单于王庭,一举征服匈奴。

然而,形势的发展并不像王莽预想的那样,各地的钱粮征调太多,民不聊生,持续出现动乱。而讨伐句町的军队连吃败仗,又因军需不足,到处抢劫,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连性命也得不到保障,纷纷起事,天下盗贼群起,局面纷乱如麻。各地的盗贼军情不断传到皇宫,就像满天的飞蝗一样,让王莽手足无措。就连近在咫尺的三辅地区也出现了骚动,无数的毛贼乘乱而起,有的甚至流窜到京城的街市里。这时,王莽不得不接受前大司马严尤劝谏他的话:“攘外应先安内。”于是决定派遣军队讨伐盗贼,下诏在京师设置“捕盗都尉”官职,命令执法谒者在常安城中树立“鸣鼓”和“攻贼幡”,一有风吹草动,使者立即率兵追击。

而在东方,赤眉军势力越来越强大,朝廷派遣太师羲仲景尚、更始将军护军王党领兵奔赴青州、徐州地区进行镇压。羲仲是太师的副职,护军也是更始将军的副职。不利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太傅羲叔士孙喜征讨赤眉等义军已经三年了,结果连吃败仗,始终无法取胜。在青州和徐州,王莽派遣的太师羲仲景尚、更始将军护军王党也遭到败绩。在荆楚地区的南郡,百姓受到绿林军、下江兵影响,以秦丰为首自发举义,号称“楚黎王”,聚众将近万人。在平原郡(今山东省西北)出现了一位奇女子名叫迟昭平,不仅能解说经书,更会玩博戏,可用八枚博具投掷取胜。迟昭平凭借黄河险阻,聚集数千人造反。

王莽拿着众多的军情奏报,越看越心惊,尤其是来自山东地区的奏报都说盗贼是因饥寒穷困而起事,时而聚众抢劫,遇到庄稼成熟时又回到乡里,组织的首领称为巨人、从事、三老、祭酒,虽然人数多达数万,只不过是四处辗转抢夺粮食,抢来的东西当天分完吃光而已,从来不敢攻城略池。当地官府长官并不是被盗贼所杀,而是因内乱自斗而死。看了这些奏报,王莽百思不解,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混乱不堪。

这时,王莽又得到奏报,说是大司马府属下士官来到朝廷,奏请天子召见,想要汇报真实情况。这位属官被派往豫州(今河南东部、安徽北部地区)查办贼情,被当地盗贼擒获。盗贼见士官是位文质彬彬的儒雅文士,对他十分客气。士官责问说:“你等为何不在家安居乐业,却甘愿聚众为盗,和官府作对?”

义军首领叹道:“我等在家会因贫困而死,不如聚众抢得吃穿,还可多活些日子。”其中一位“三老”说道:“我本来是乡里的‘三老’,并不想和朝廷作对,可是天降大灾,田里颗粒无收,租赋又重,动则触犯刑法禁令,被没入官府为奴。我等只得辗转他途,另找吃饭的路子,但求温饱而已。”士官对众人说道:“原来地方的情况这么严重,朝廷完全不知道真相。你们如果放我回朝,本官将据实奏报朝廷。”众盗贼把士官放回官府。

王莽很想了解地方真实情况,将士官召入王路堂。这士官走进大殿,向王莽叩首说道:“陛下,微臣刚刚从豫州赶回朝廷,亲眼看到了当地情况,特来向陛下陈情。”

“山东地区盗贼群起,纷乱如麻,究竟是怎么回事,予只想听到真实情况,你要据实道来。”

“微臣句句是实。豫州的盗贼拥有松散的组织,首领称为巨人、从事、三老、祭酒,都是由于天灾人祸而相聚为盗。他们不敢和朝廷作对,也没有攻占城邑,只是辗转各处抢夺粮食。一旦庄稼有了收成,他们又会回到乡里。”

王莽有些不信,说道:“可是,朝廷接到的奏报说,他们胆敢聚众造反,还杀死了许多地方官吏。”

“陛下,百姓为盗只是想求得温饱,当地的州县长官、郡守都是互相内讧,在混战中受伤而死的,并非是盗贼为之。”

王莽又问道:“听说你曾被贼人抓住,究竟是怎样跑回来的?”士官把当时的情况如实禀告。王莽听后,怒斥说道:“作为一名朝廷外派的官吏,就是要治理百姓,宣明朝廷的德恩,管理好人民百姓,宣扬仁义道德,抑制地方豪强,督察奸邪违法行为,抓捕盗贼。可是,你身为朝廷命官,身陷贼窝,却还要跑回来为这些盗贼说话,该当何罪?”

士官叩头不已,说道:“陛下,微臣只是据实禀告,不想欺瞒朝廷而已。”

“哼!如今世人大都说什么盗贼为非作歹,抢劫偷盗,是由于饥寒交迫所至。予看这些盗贼狼狈为奸,联络党羽,人数成千上万,实为重大叛乱,怎么会是由于饥寒交迫而引起的?朝廷命官不以身殉职,却贪生怕死,苟安而生还,竟然还要欺骗朝廷,为盗贼说情,是何居心?”王莽气愤朝廷的官吏也替盗贼说好话,下令把士官投入狱中,并颁下文书,把四辅三公责备一番,要他们严令属下的卿大夫、卒正、连率、庶尹紧急抓捕和殄灭盗贼。诏书称:

夫吏者,治理也。宣德明恩,以牧养民,仁之道法。抑强督奸,捕诛盗贼,义之准则。今则不然,发现盗贼而不抓获,直至结党成群,阻挡朝廷属官。属官逃脱者又妄自替贼说话,如今俗人议者大多如此。惟贫困饥寒,犯法为非,大者群集为盗,小者穿墙偷窃,今乃结谋连党以千百数,是逆乱之大者,岂饥寒之谓邪?七公其严敕卿大夫、卒正、连率、庶尹,谨牧养善民,紧急追捕殄灭盗贼。

诏书最后说:“如有官吏不同心协力,疾恨邪恶,黜退盗贼,反而妄言盗贼因饥寒所为,辄抓捕关押系监,必将处置其罪过。”

诏令一下,群臣和下吏害怕受到罪罚,没有人再敢奏报盗贼的真实情况,各地盗贼越来越多,朝廷再也难以控制局势。不过在翼平郡(今山东省诸城境)也出现了一位极其能干的官吏,该郡的连率名叫田况,性格果断,智勇双全,屡获战功。当时赤眉军四处游击,抢夺粮食,情况十分紧急,田况来不及奏报朝廷,擅自征发郡中年满十八岁以上的青壮年四万余人,分发官府武库中的兵器,并和这些青壮年刻石为约,共保郡中平安。赤眉军得知翼平郡已经有了防备,不敢进入郡界。事后,田况主动上奏弹劾自己,王莽下诏批责说道:

未赐虎符而擅发兵,此为私弄兵权,应与“困乏军需”同罪。因田况自己辩称必擒灭盗贼,故暂且勿治罪。

后来,田况奏请越出郡界征讨赤眉,所到之处屡获胜利,王莽又颁下印玺和策书,任命田况代领青州、徐州两州州牧。田况上任后,向朝廷上了个奏书,据实分析赤眉何以猖狂的原因,提出了讨伐措施。

寿成室王路堂,王莽和群臣在一起商讨军情,这次特别邀请了不少的老臣参与朝会,讨论田况的奏书内容。田况在奏书中分析认为,群盗刚刚闹事时,都是由很小的事情引发的,然而责任在于地方长官掉以轻心,故此让盗贼坐大。地方官员害怕担责而层层欺骗,县官欺骗郡官,郡官欺骗朝廷,有一百盗贼说成只有十人,有一千只说一百,以致朝廷耳目失聪,以为贼情不重而忽略不计,不能及时督促责办,直至盗贼到处蔓延才派遣将帅前来征讨,并且派遣一批批使者监督催促。朝廷的将帅和使者到达地方后,郡县官吏极力服侍朝廷命官,要为上面的来人准备酒食、经费,以求自救并争取免予死罪,无暇担忧治理盗贼等公事。

“这田况居然说予不了解下情。”王莽对田况的分析十分不满,接着往下再看,田况又奏说道:朝廷派遣的将帅不能亲自带兵打仗,畏惧不前,致使官军被盗贼所破,士气受损,白白耗费了百姓的财力。朝廷颁发赦令后,盗贼已经准备解散,本来应安抚人心,官军却趁贼不备,反而加以拦击,使一些本想回乡的贼众因害怕而逃入山谷,已经受降的盗贼则惊慌不安,害怕受到朝廷欺诈而被诛杀,再加上饥荒而人心不稳,只得重新入伙,再次啸聚于山林,造成屡剿屡聚,贼势越来越大,很快就发展到十余万人。

“这就是田况分析的原因?他完全没有站在朝廷的立场,而是为贼说话!”王莽把奏书一扔,生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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