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筝是女生,力量有限,萧万全从来不教她硬上的办法。
一直以来都是教导她智取,先拖延时间,然后找机会脱身。
男生笑了笑,说:“你刚刚不是说我没保护你吗?怎么又说要交了?”
“那你到底是要不要?”萧筝说着,从校服包包里摸出二十块钱的纸币,“够不够?”
“看不出来,还挺有钱啊。”
在那个年代,一个学生能随便拿出二十块的零花钱,就已经算得上是小有钱的人家。
萧筝说:“给你了,我可以走了吧?”
“可以,啊呀!”
男生忽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吓了萧筝一跳,她猛地后退几步。
外面微弱的霓虹照射过来,她清楚看见张承宗抓住了男生的手腕,将他手腕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
张承宗双眼阴鸷,萧筝从来没在同龄人身上看见过这样的眼神。
但她后来才知道,现在的张承宗其实已经是二十几岁。
张承宗声线低沉阴冷,“找谁要保护费?”
“他妈的,我找谁跟你什么关系!赶紧放开老子,否则老子叫上哥们过来,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承宗哼笑一声,眼底的阴鸷忽然散开,取而代之是一种极其轻蔑的淡漠,“是吗?你有多少哥们,都找来。”
“二三十个,打你一个!”
张承宗又笑了,直接一脚踹在男生的膝盖窝,冷冷说:“要不,你去打张贤还有可能?”
男生顿了顿。
都是混社会的,当然听过这些相当当的名字。
他又哭又闹,马上求放过。
看得萧筝直接惊呆在原地,这人变脸也太快了吧?
张承宗放开他,只是说:“道歉,然后滚。”
男生连连道歉,随后屁滚尿流的跑开。
他走后,张承宗将萧筝上下打量,眼里不再是淡漠的无关,他说:“别什么人要钱你都给。”
“哦。刚才的事,谢谢。”
张承宗没有要送她 的想法,直接转身离开。
萧筝又惊又怕的回到家。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饭桌上有蒋丽媛做好的晚饭。
接下来的很多天,蒋丽媛都没有回家,而萧万全在执行秘密任务,也很久不会回家,萧筝偶尔会接到蒋丽媛的电话。
但她不会告诉萧筝自己去了哪里。
萧筝很多年之后才知道,萧万全的卧底身份被张贤发现,张贤拼尽全力想要击杀他,以此来毁灭他所掌握的自己的犯罪证据。
当时的萧万全死里逃生,身上多处中弹,跑出来后第一时间被送去了医院抢救,事发在隔壁城市,张贤做一笔地下交易的时候。
蒋丽媛走得急,加上萧筝要念书,就没带走她。
萧筝按部就班的上学,吃饭,睡觉。
之后蒋丽媛回来了,萧万全也回来了,她发现父亲在家的时间开始变多了,听母亲说,他的秘密任务已经停止执行了,之后会留在省城内的警局工作。
萧筝很快迎来了中考。
老师念考号的时候,萧筝敏锐的发觉没有张承宗,她忍不住问他。
他难得的回答:“我马上直接上大学,保送了。不用考。”
萧筝只觉得他真是厉害,她又问他:“那你在哪里上大学?”
张承宗看了她一眼,“就在省城内。”
“哦,可是你年纪很小啊。”她以为他跟自己同龄。
前面的沈云茜转过来,说:“祖宗,他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比我们大了六岁。”
萧筝啊了一声,“怎么二十一才读初三?”
“好像是家庭原因吧。”
萧筝现在也已经习惯当面说张承宗的事,因为不管怎么样,他从来不会在意。
果然张承宗只是冷淡的看了她们一眼。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萧筝没有再见过张承宗。
她以为,自己跟他就是一个同桌过客,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就像她曾经以为,她跟陆铮只是童年玩伴,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一样。
萧筝成绩糟糕,考了个很普通的高中。
蒋丽媛为了她的学业,辞了工作亲自在家带她辅导她。
萧筝的成绩有所增长,但都很不起眼,真正让她成绩突飞猛进的,是她十八岁高三这年。
往日她回家,总是能看见母亲在等候。
可这日,她回到家时,家里却空无一人。她以为母亲又忙别的事去了,却在这时接到她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说:“萧同学,你现在放学了吧?快来医院,见你爸爸最后一面。”
听筒里时不时传来女人的哭喊声。
萧筝不会认错,那是母亲的声音。
她犹如五雷轰顶,十八岁的年纪已经懂得了什么叫悲痛,她只觉胸口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喘息不得。
她以最快的速度打车去了医院。
找到病房,隔着远远的就看见洁白的病床上,父亲躺在那里,浑身是伤,血液沾满了病床,还睁着眼,像在做最后一丝的挣扎。
“爸!”萧筝大哭,冲到病床边抓起萧万全的手。
萧万全看见她那一刻,始终坚定的眸子里忽然浮现一抹释怀,接着他一个字都没来及说,彻底闭上了眼睛。
心电图呈现一条直线,医生甚至连抢救工作都没有做。
因为萧万全死于爆炸,他五脏六腑俱碎,内脏大出血,内伤外伤心脏的伤全部加在一起,他能撑到萧筝过来已经是奇迹。
蒋丽媛与萧筝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萧万全的同志们也都摘下警帽,站在病房中垂首沉默,将所有的悲戚深深掩藏。
当晚萧筝对学校请了假。
萧万全的死亡手续交给警局办,且他的丧礼也要由警局办,要葬在烈士陵园。
萧筝跟蒋丽媛被警车送回家,车上,她忍不住问:“妈,为什么?爸为什么会突然出事?我上初中的时候,你很多行为都异常,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也许是她已经十八岁,也许是蒋丽媛被巨大的悲痛所充斥,失了理智,她抱着萧筝哭着道:“张贤,是张贤啊!你爸爸这么多年,穷极一生,都在追捕这个犯人!”
“同归于尽,他们同归于尽了,不只是你爸爸,还有很多同志牺牲!”
“萧筝,你以后千万别做什么法医,你一定要选一个安全的职业,妈妈不能再没有你了!”
萧筝整个人愣住,甚至连泪都忘了流。
张贤,张承宗,她觉得熟悉的名字,在这一刻瞬间都有了着落。
八岁那年的暑假夜晚,父母第一次争吵,就提到了这两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