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率做的这一切,动机很简单,手段很诡异,杀掉的人命却很多,也都是很年轻的生命。
王硕听得愤怒不已,他一拳砸在桌面上,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指着他道:“她们是否真的有抑郁症,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来让她们结束生命!她们都那么年轻……”
“我是在帮她们!”陈明率怒声反驳,双眼死死盯着他道:“就是因为她们还那么年轻,往后的生活还很长!难道要她们长达几十年的活在痛苦中吗?”
“李妍秋,她因为弟弟的缘故,一辈子都只能困在她弟弟的阴影下!她结婚,找工作,无论是什么,永远都得以李叶泽为主!”
“她的人生仿佛是李叶泽的,而不是她的!一生都被别人掌控,被别人束缚,心里悲观,对生命没有任何希望,对人生的感悟只有‘无意义’的三个字,这样活着有何意义?”
陈明率说这话时,萧筝走到了可以监听审讯室里情况的房间中。
她坐在椅子上,静静听着他们的审问。
旁边代明菲也在,看见她进来,忍不住说:“这个陈明率,歪道理还挺多。”
“他说的,其实好像也没有错……”萧筝低声开口,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代明菲只听见她嘟哝,忍不住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萧筝摇摇头,对她礼貌一笑。
若是自己说了,代明菲肯定会觉得自己和陈明率一样不正常吧?可她的确也觉得,如果人生真的是这样的,死亡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只是这种死亡一旦成了经过他人之手的促成,就成了谋杀。
可这对于李妍秋来说,也许真的是一种解脱吧。
念头刚过,审讯室中又传来王硕激进的声音:“人生的意义又不是你来定论的!”
“但人生没有意义却是我自己能定论的!”陈明率丝毫不退缩的跟他争论起这个高深的问题来,他是个文化人,读书多,气质深,思路逻辑很通畅,大长句一句一句的往外蹦:“别人的人生意义我的确无法定论,可我自己的我却能定论。如果真的活得有意义,的确很难定义为哪一种意义。可没有意义,它只有一种,痛苦的,无为的,绝望的,这些没意义的可以直接被定论。”
“而且是不需要任何证据的定论。就好像那些成功人士,成功的方式千千万,值得称赞的地方仍然是千千万。可失败的人却都一样,懒惰,无能,亦或者是冲动,鲁莽,很容易就被人定论,不是吗?”
“没有意义的人生就像是失败者。没有意义就去死,她们痛苦就去死,这是解脱,我是在帮助她们,你们凭什么能断定我有罪?!”
王硕从来没有听过这般荒谬的言论,当场楞在原地找不到说什么话来反驳。
他不得不说,像陈明率这样的人果然说出来的话都是歪理且高深莫测的,这一刻他甚至有点后悔没有多读一点书,导致现在根本无话可说。
陆铮十分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水,这才说:“你学的是哲学吧。”
陈明率顿了顿,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但他点了点头。
“我听说,哲学不能学的太深奥,否则就会成为疯子。”陆铮淡淡开口,他只扔下这句话没再说什么,整理好资料,离开了审讯室。
他没有再细致的问他跟吴秋雨之间的关联。
很显而易见的,他一定对吴秋雨有着爱慕之情,从吴秋雨死后,目睹过她活着时悲惨煎熬的他,产生了要帮助抑郁症患者结束生命的想法。
所以他瞄准了这些和吴秋雨一样的女性,都对生命抱着绝望的态度,她们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和理由,每天都在痛苦之中煎熬着,最后被陈明率的一句“去死吧,结束这糟糕的一生”,就引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陆铮从审讯室出来时,看见萧筝坐在监听室中。
他拿着文件走进去,她是在发呆,双目有些空洞。
他紧紧蹙眉,她一定是被刚才陈明率的话影响到了。因为她曾经,也是得过心理疾病的人。
他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在想什么?”
萧筝回过神来,扭头看他,旋即轻轻一笑:“没什么。结束了吗?”
“对,”陆铮点了点头,说道:“整理完资料证据,就可以见把他移交到执法机构了。这个案子我们总算是破了。”
萧筝跟着他离开监听室。
他们把证据等文件全部整理好之后,准备给上级审核,若没问题就可以移交到执法机构,然后结案。
案子结了,今天他们还是可以准点下班。
新租的房子距离警局不远,两人走着路回家。
“你怎么了,一整天兴致都不太高?”陆铮瞧出她不像往常一样有精神。
萧筝想了想,说:“你觉得,陈明率说的那些话是对的吗?”
“当然不对,”陆铮笑着说:“他把哲学学得太透,自己想得太多,就成了疯子。怎么,他的话影响到你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他说的,也许李妍秋这种人的死,真的是解脱。”
“毕竟她这一生都要被李叶泽所束缚,她已经是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谈个恋爱却都要因弟弟而畏手畏脚。以后她有这么个弟弟,也很难或者说不会遇见真心人。就像陈明率说的那样,如果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掌控,是为别人而活,又有什么意思 呢?”
陆铮皱眉,他没说话,只是拉着她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一回去,不顾陆母的喊话,直接将萧筝拉进了书房中。
“你做什么?”萧筝奇怪的抬眼看他。
他把着她的双肩,认真的说道:“你刚刚那番话,很危险。”
萧筝不解的望他。
“李妍秋其实有很多选择,她可以选择自己做主人生,而不是事事都听李叶泽的,就因为她父母双亡,就因为她是姐姐,所以她就该担当起抚养他的责任,为了抚养他,让他开心跟她相依为命,她就该对他言听计从吗?”
“当然不是。”萧筝摇头。
“对,当然不是。所以正确的是该有人告诉她,要为自己活,而不是像陈明率这样,直接告诉她这样活着没有意义,然后加速了她的死亡。陈明率这样是不对的。你刚才的那番话也不对,如果没有意义,应该是去寻找意义,而不是选择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