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闵叹了口气,道:“朕确实没病,不过是找个理由将你接入宫而已。”
“接我入宫?”姝儿的心一紧,该不会真被康王说中,她‘’有幸‘’被这位皇帝看上了吧。
姚闵点点头:“自那日从山中回来,我越想越不放心,万一你的身份被人识破,只怕这邺城中有许多人都会想要杀你,所以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接你入宫比较稳妥。”
想杀她?林家当年结了很多仇家?
“您的意思是...让我住宫里?”姝儿结结巴巴地道,这不太好吧,名不正言不顺。
姚闵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有,当然有问题,姝儿看着姚闵,试探地问:“您是想让我以太医的身份住进宫?”
“太医?”姚闵蹙眉,这倒是一个不错的身份,之前怎么没想到,不过太医的身份终究也不是太稳妥:“宫中没有女太医。”
“那我?”姝儿心中想的是这老色狼不会想要纳她为妃吧,要真这样,她一定会在洞房花烛夜把他给阉了。
姚闵看着姝儿,有些感慨:“我与你爹娘有过命的交情,可惜啊,最终还是成了仇敌,我曾答应过你娘,一定护你和你兄长周全,我本想遣人将你送回魏国你父兄身边,但魏国如今朝局不定,你回去,我也有些不放心,所以我想了想,决定收你为义女,封号静和公主,含笑的笑荷殿一直空着,你就先住那里吧。”
“公...公..主?”姝儿指着自己,说话都结巴了:“我?”
姚闵似乎很喜欢看她不知所措的模样:“怎么,你做得了魏国的郡主,却当不了我齐国的公主吗?”
姝儿赶紧跪下:“陛下此言差矣,既然您已知我身份,而魏齐两国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算是敌国,我怎么能入齐国皇宫,认您为父呢?”
“你是想说认贼作父吧?”姚闵笑看她。
姝儿赶紧又行了一个叩拜礼:“民女不敢。”
“你们魏国的皇帝都把我齐国的公主扣下了,强纳她为妃,我认一个魏国的郡主为义女,也算是礼尚往来。”
姝儿的心一颤,姚闵的言下之意是含笑既成为魏国的人质,那他也要拿她作人质,来威胁她父兄吗?
姚闵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有些不妥,连忙道:“我绝无扣你为质威胁你父兄之意,只是在这乱世,想保你平安而已。”
姚闵忽然正色道:“我查到你在濮阳与司徒翊一起救治瘟疫,魏国围城之后,你没有回去,反倒和司徒翊一起来了邺城,他还给你在邺城盘了一个医馆?”
姝儿看着姚闵,没有否认。
“听说你与司徒翊曾在魏国的国宴上舞曲相和,你与他可有什么私情?”姚闵威严的脸上显出一丝担忧。
姝儿连忙跪下,装得诚惶诚恐地道:“他一心一意喜欢含笑公主,我与他能有什么私情。”
姚闵抬了抬手,让她起身,姝儿跪着不肯起来。
姚闵看着她,真挚地道:“我知你心里在想什么,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你只需知道,若我真要扣你为质,只需将你捉拿入狱便可,何必要你入住皇宫?”
此言有理!!!
“而且,说穿了,你不过就是一个诸侯之女,我扣了你,魏国的皇帝会在乎吗?”
这么说似乎也没错!
“我收你为义女,只因我答应过你娘,会好好照顾你,所以你不必思虑太多。”
这个娘亲,应该不是林溪玉吧!
“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已经让内阁拟旨,很快会昭告天下。”姚闵站起身,看着她,笑道:“我准备了午膳,一同用膳吧。”
“民女...”姝儿想要推辞,被姚闵打断道:“以后不要再自称民女,要称儿臣。”
“儿...臣...”权利果然是好东西,根本不用管旁人愿不愿意,只要自己开心,女儿都是可以胡乱认的,旁人还无法拒绝。
姚闵很满意,然后让王福全传膳,“父女”两人在一个圆桌上开始用膳,姚闵似乎对她在浮戏山庄的生活很感兴趣,问了很多她童年的事,比如她爹娘有没有请人教过她琴棋书画,比如她除了跟着汤茗学医还会什么,比如她有没有练过玄天剑法?练到了第几层?因为问的不是什么机密,姝儿一一答了。
姚闵听说她玄天心法只练到第二层,惋惜道:“玄天心法是天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武功秘诀,难得赵睿肯传授于你,你还是要勤加练习?”
“我赵家子孙每个人都会此心法,哥哥已经练到了第六层,有他传承就够了,我对武学没有兴趣。”可能是因为姚闵和她聊的都是家常的事宜,所以姝儿拘谨的感觉少了不少,她感觉到姚闵是真心的关心她,忍不住好奇道:“你和我娘是什么关系?”
她口中的娘自然指的是叶蓉娘。姚闵却答非所问:“朕和你爹曾是可托生死的朋友,和你娘......”
姚闵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姝儿从他的犹豫中窥见了一丝端倪,娘和姚闵之间应该有一些说不清的情愫吧。
“陛下若是不想回答,就当民...儿臣没有问吧。”
“父皇!”姚闵纠正道。
姝儿连忙重复道:“父皇如果不想回答,就当儿臣没有问吧。”终于把称谓给说顺溜了。
姚闵十分满意,对姝儿道:“含笑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笑荷殿离承乾殿也不远,你就先住她那里吧。”
“可公主是您的掌上明珠,我若是住她的寝宫只怕会引起许多人不满吧?”
“许多人是指?”姚闵问。
姝儿一时也说不上来,只得将司徒翊拉出来:“据我所知,司徒将军对公主一往情深,我若冒冒然的入住笑荷殿,只怕引得将军不满。”
姚闵哈哈笑道;“这事你不用担心,我答应过司徒翊,待将含笑迎回,我亲自为他们主婚,所以这笑荷殿早晚都是要空出来的。”
“倒是你。”姚闵看着姝儿,问:“今年十八了吧,我记得再过三个月就是你生辰,十八岁了,整日里胡乱闯荡江湖,你爹娘就没有考虑过你的终身大事吗?”
“您老人家怎么知道再过三个月是我生辰?”姝儿现在彻底相信,眼前的中年男子与自己的父母有不解之缘。
“我看着你出生,自然记得你的生辰。”姚闵对姝儿十分慈爱:“赵睿和林溪玉可有为你定亲?”
姝儿摇摇头,可能因为感觉到姚闵对她是真正的关心,于是放下心来,开始夹一些好吃的菜往嘴里送,然后发现餐桌上的酒乃是上等的好酒,于是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朕有几个儿子,文韬武略,很是不错,尤其是玄儿,像极了朕年轻时候,长得玉树临风...”
“咳咳咳...”姝儿正在喝酒,被姚闵的话吓到,呛了一下,猛烈地咳嗽起来。
姚闵连忙拍她的背,眼里有不赞成:“你一个女子,怎么能随意饮酒呢?”
“陛...父...唉...”姝儿觉得怎么称呼怎么别扭,便直接说了:“您是要给我做媒吗?姚玄已经有正妃了,下个月又要纳独孤静了,我可不做人侧妃。”
姚闵点点头:“这点我也想到了,玄儿已然左右逢源,与你倒也不合适,其实比起玄儿,太子更适合你,不如找个机会,你与他相看一场,若合你心意,朕就寻个错处将太子妃给赐死,毕竟太子妃多年未有所出......”
“父皇!”姝儿在巨大的惊吓之下终于将这句父皇给说顺嘴了:“您这到底是要认我做义女呢?还是要给自己的儿子找媳妇呀?”
“这两件事有冲突?”姚闵不解。
姝儿连忙瞎扯道:“在魏国,一旦确定了父女兄妹关系,哪怕是义兄妹之间,也是不能成亲的。”
姚闵摆摆手:“我齐国没这么多讲究,只要没有血缘关系,辈分相同,自然可谈嫁娶。”
“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姝儿觉得再这样下去,她马上要从齐国公主变成齐国太子妃了,不行,得立刻想办法。
“谁?魏国的?”姚闵问。
姝儿想了想,魏国太远,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还得捡一个近一点的人说,而且还是皇帝不可能答应的人,有了,说他最合适:“司徒翊。”
“什么!!!”姚闵十分震惊。
姝儿连忙从椅子上下来,然后跪倒在地:“我自从在濮阳与司徒将军联手救治瘟疫之后,便对他一见钟情,奈何他心里只有含笑公主,我想着能跟在他身边已是心满意足,所以便从濮阳一路跟着他回了邺城,这一路,司徒翊一直都拒我于千里之外,说他心中只有含笑公主,最后怕我再纠缠他,就给我盘了一家医馆,让我搬离司徒府。”
长时间的寂静,姝儿想着这下姚闵再也没有理由给她说媒了吧,岂料姚闵居然来了一句:“司徒翊不论文武倒都胜过朕的儿子,只是他与含笑已然情投意合...”
姝儿连忙道:“所以我并无非分之想,只求能在他身边,时时看到他就行。”
姚闵很不赞成:“你年龄也不小了,终究是要嫁人的,司徒翊不失为一个夫君的好人选,他父子手握重兵,你若嫁他为妻,他定能护你周全,我看这样吧,他现在一心在含笑身上,等含笑回来了,我让你与含笑同时下嫁给他,到时候娥皇女英,也算是一段佳话。”
还可以这样操作!!!
姚闵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是很不错:“这段时间,朕也会想办法让你和司徒翊多多接触,多培养一下感情,他毕竟也是一个男人,你如此貌美,再加上朕的面子,他不会抗命的。”
“只是让你和含笑同时下嫁,不知你爹娘那边是否会有意见?”姚闵还是有所顾虑。
姝儿只能硬着头皮道:“爹娘对我很是宠爱,一直都是由着我的性子,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们自然不会反对。”
姚闵想了想,也是,赵睿和林溪玉心大,居然让她一个女孩子这样胡乱的闯荡江湖,还让她来到了邺城,这个她千不该万不该来到的城池,他们夫妇竟然这样由着她的性子,那这桩婚事若是姝儿自愿的,想他夫妇也不会说什么。
姚闵将姝儿从地上扶起,眼珠子转了一圈,道:“你不是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吗?这样吧,从今日起,我就让司徒翊每日进宫,教你琴棋书画。”
“司徒将军忙于公务,怎么能劳烦他做这些琐事呢?”姝儿见姚闵是认真的,被他行动的效率给惊着了。
“无妨,齐梁之战,他父子只是负责后方辎重补给,每天抽一个时辰还是可以的。”姚闵心意已决。
姝儿只能叹服,你厉害!!!
就在这时,王公公突然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见姚闵和姝儿在用膳,稍稍收敛了一下心神,才毕恭毕敬地道:“启奏陛下,司徒克父子在外求见。”
姚闵看了姝儿一眼,眼中笑意更浓:“哦,他父子来了?想是有军中要务汇报,那正好,先让他们进来用膳,等用了午膳,我们再一起去书房讨论。”
王公公将头低的很低,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司徒克父子都跪在殿外,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姚闵眉头一皱,问:“出了什么事,他父子何罪之有?”
王公公颤巍巍的递上一份急报:“这是狄相八百里急报,刚刚才到奴才手中,奴才怕叨扰了你与林姑娘,所以未能将军报及时上奏,奴才该死。”
说完,王福全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什么军报?”姚闵误以为王福全误会了自己与姝儿的关系,所以不敢进来打扰,倒也没有怪罪,只是拿起军报匆匆地看了两行,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然后狠狠地将军报扔到了地上。
事关司徒翊,姝儿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的,她捡起地上那份军报,匆匆看了一眼,心直直的往下沉,这一个月的担心,终究是成了真。
狄璋的军报说,司徒克的长子司徒贤临阵叛逃,带着亲信,逃回了梁国,并在军报里指出司徒家父子毕竟是梁国皇族,之前的投奔很有可能是梁国皇室演的一出戏,目的是安插司徒克父子在齐国作细作,此刻两国交战,司徒贤叛逃的举动正好暴露了司徒家的底细,所以要求陛下立刻处决司徒克父子,以保齐国社稷。
姝儿看向王福全,这哪儿是不敢打扰她和姚闵,这分明就是司徒家在宫里收买了的眼线嘛,这可是八百里急报,若非王福全通风报信,怎么会军报还没到姚闵手中,司徒克父子已然跪在了殿外。
姚闵见姝儿在看军报,也不生气:“你怎么看?”
姝儿不敢正面为司徒翊开脱,只能道:“我喜欢司徒翊你知道的,我说的话未必公允。”
“无妨。”姚闵脸上的怒气渐渐的平复了:“你既是一路跟着司徒翊进的邺城,想来对他也有所了解,你只说说你怎么看这件事?”